2、桑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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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可是听说，墨家巨子战后已死于机关城。”赤练倚在门框上，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自己如墨一般乌黑的发丝，“而那机关城，墨家花了三百多年建立的要塞，不过才几日光景，竟一夕尽毁。”说完便轻轻笑出声来。
房内，卫庄端坐。听闻此消息，紧皱着的眉头恰好地松开几分，冷笑道：“哼，他倒是死得痛快。”
赤练摇摆着身姿走近，道：“秦国已派出军队通缉墨家等人。”接着装作同情地举手掩起红唇，“哎呀，这可真是狼狈。”
“哦？”卫庄嘲讽地挑起眉，“那又如何，你可不会认为秦军可以将墨家那帮人抓住吧。”
“当然不！”赤练问道：“根据情报，墨家那帮人是往南方去了，想必是去儒家寻求援助，若是这般，你又如何打算？”
卫庄将鲨齿横放在桌面上，指腹不断摩挲着剑身，头也不抬地说：“通知白凤，让他回流沙，你与我同去，不日启程。”
“可你的伤……”赤练担忧地说。
“赤练，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卫庄终于抬起头看着赤练说道。语罢，便站起身来，走向敞开的窗户旁背手站立。“他们大多数人身上也都带着伤。此时就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机。”
“我立刻就去做准备。”赤练明白卫庄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在更改，于是应了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卫庄踱回桌前，捻起摊在桌面上的一封书信细细看着，不言语。
数日后。
赤练办事的效率极高，连着赶路数天，就已经接近了桑海。卫庄坐在飞驰的马车中，车内布置精细舒适，而赤练就坐在偌大车厢的另一端。
“首领，此番前去的打算，是否……”弥漫着寂静意味的紧密空间里，赤练忍不住的想要打破这般沉闷。
卫庄闭着眼睛，背靠着身后的软垫，一手放在小桌上不住的敲打。
“赤练，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最不容易攻克吗？”良久，卫庄才这样问道。
赤练回答道：“只有拥有坚定的信念，或者坚如磐石的心的人，才最不容易攻克。”
“说得好。”卫庄又问：“可你又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最容易控制吗？”
“这是自然。我以往的那些对手，不便是不足够坚定，不足够强大，才败于我之手么？”
卫庄问：“荆天明，那个小鬼，你还记得吧。”
赤练一听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的笑出声，只是面上再怎么笑靥如花，也掩饰不了褐色眼眸中的森森寒意。
“一己之力便挡住首领你的一招，赤练哪敢不记得呐。”
“说的也是，荆轲的儿子啊……”卫庄话锋一转，“就算是挡住了我的一招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小鬼。有句话说，孩子的心是最纯真的。当然，也可以说是最好骗的。”
“首领无事自然不会提起他，莫非，我们此去就是要从他入手？”如此多年，赤练无比熟悉眼前的这位白发男人。一听这几句话，便对他的意图了然于心。
“是。等到了桑海，你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记住，要把他完好的带回来。”
——你得到盖聂，我得到那个孩子。
李斯，或者是秦皇嬴政费尽心机要得到这个孩子，而墨家更是不留余力的保护他。对了，还有盖聂！通通都围着荆天明这个小鬼团团转。
只不过……
卫庄回想起在机关城中的种种情形。
只不过，荆天明毕竟不是他的父亲。他没有高超的身手，没有坚毅的品行，在这样的乱世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在生死夹缝之间，要怎么独自突破漫漫黑夜，要怎么等到黎明的降临？
卫庄倒想要看看，被墨家一行人所保护的荆天明，若有一天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还有盖聂，突破重重围剿，一路被追杀，即使身受重伤也要保护的故人之子，要是有一天，这故人之子与他刀剑相向，还能不能保持他时刻的风轻云淡！
赤练双目没有一刻从卫庄身上偏移，看着他闭着眼，却面露狠意。猜猜也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作为流沙首领，卫庄无疑是最合格的。因为他够无情，他从来不会因为手下而停驻他的步伐，想要跟随他一直走下去，便只得保护好自己，不断变强，让自己有跟下去的气力。这也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努力的原因。
可是赤练还是不忿，这样的一个冷血男人为何要做到这般？他明明可以孤傲的活在顶端。只为了李斯的一句话就被引出流沙，前来趟这场捡不得好的浑水。
其实连卫庄自己都不知道，一向情感不外露的流沙首领，只要一谈起盖聂两字，他便变得有懈可击了。赤练接近悲伤的想着，她想要问卫庄，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回流沙，继续他们快活的日子岂不是更好吗？
可事实上，赤练除了对卫庄的命令做到最好，别无他法。
因为，这是从灵魂上所发出来的忠诚！
▽▽▽
此时，墨家等人终是拜托了秦兵的追捕，顺利抵达桑海，步入儒家境地，留驻在此地一间墨家名下的客栈之中。
说是一路艰辛，这其中涵盖的危机又哪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清的。到达桑海以后，盖聂本以为可以休养生息几天，一路上加快的行程让他腰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前路未卜，他必须快一些恢复才行。谁知道天明和少羽一上街，便遇上了秦军部队，又被发现。好在他们两个安然脱险，而后在张良的帮助下躲在儒家中。即使知道他们在儒家会更加安全，盖聂的心情还是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客栈的厢房中。
“哎，天明这孩子真不让人放心啊。”站在盖聂一旁的班大师捋捋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说。
对于盖聂来说，天明不但是好友的托孤，相处这么久以来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想着天明这么粗心，没有阅历的孩子，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况且现在的状况一点也不乐观。
盖聂心中担忧，面上却是一片冷静。
“班大师，放心吧。有张良在，他们不会有事情的。就算张良顾不过来，丁师傅和我不也在吗。我会注意看着天明他们的。”盗跖在旁边安慰着，然后视线又转到盖聂身上，望天嘲讽一笑，道：“我们这么着急，看看盖先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么风雨不动的姿态啊！”
“盗跖！别胡说，盖先生心里自然是万分焦急。”班大师阻止盗跖继续往下说，然后歉意的朝盖聂笑笑。
盖聂面不改色地对班大师点点头。
“小高和雪女收到张良的消息，前去儒家请颜路为蓉姑娘诊断了。”班大师神色堪忧，“也不知道张良会怎么做，毕竟儒家和我们墨家也可谓是不两立，要颜路能答应，不容易，不容易啊……”
“早在机关城，我们就是听了他的劝告而撤离，他留给我们的锦囊也证明他的确有这能力，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才对。”
盖聂听着班大师和盗跖对话，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放下。好在，他的身体，他的心早已习惯了这样。
盖聂想，是时候拿起兵器了。未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只是……盖聂不知从何说起。
“看起来你打算为自己做一把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盗跖说道。
坐在院落中的盖聂正手持短刃对着一把已有剑的雏形的木材不断削造。
听到声响，盖聂淡淡的回答：“剑客离不开剑。”
盗跖不能理解地摆摆手，问：“从渊虹到木剑？”
盖聂道：“只是剑而已”
“剑总会伤到身边的人，不论是敌是友！”面对盖聂的赞同，盗跖不知所以地笑了声，“说到底，真正造成伤害的是剑，还是剑客？”
盖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确，身为一名剑客，他确实伤害过许多人，无论是敌是友。对此，他还没有答案。
端木蓉，那个悬壶济世的镜湖医仙还昏迷不醒。原因是自己。
盖聂削着木剑的手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蓉姑娘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盗跖摇了摇头，然后语气激动地冲着盖聂喊道：“我认为她这么做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盖聂不语。
“你怎么都不说话？”
盖聂说：“或许，你是对的。”
然后，对于盗跖激烈的质问，盖聂除了说一句‘抱歉’，其余的便再难给予。
——你们这些剑客都是冷酷的人！比你们手上的剑还要冷酷无情！
盖聂是一个剑客。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就是他一生的伴侣，无比忠诚，然，他也必须忠于自己的剑。渊虹和木剑？其实这两者之间本没有分别，都只是剑。
可是，所谓剑，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酷无情；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盖聂无从反驳，也没有想过要反驳。
——因为，他是一名剑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