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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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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冬去春来,云州城里,庭院楼阁,溪水清清,廊桥蜿蜒,垂柳绕岸,似潇洒俊逸的奇男子,又似柔美温婉的大家闺秀。
一条清澈的河流边,一栋栋古朴的阁楼林立。
这里,是云州城有名的“河房”。
江南水乡,特别是云州一带,因多河流,所以妓院多临河而筑,称"河房",因河边春冬季节烟雾缭绕,又多种杨柳,故也称烟花柳巷,妓女称为“河房女”,也称“烟花女子”。
有一栋阁楼在春日的阳光下特别显眼,“翠月阁”三个金粉大字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翠月阁”---云州“河房”名楼,这里面陈设华丽,成年“河房女” 各有一房,出入呼奴唤婢,出手阔绰,有的甚至挥金如土。
今天的翠月阁,门前张灯结彩,一大早,楼下就雇了一班乐工吹吹打打,龟奴丫头全着新衣,庭院里大宴宾客,一派喜气盈门的景象,煞是热闹。
只是门口站着数十名持枪的兵士使得热闹中有着几分杀气。
“翠月阁”里的“怡情阁”内是红烛高照,两柱安息香青烟袅袅,
房内罗帘纱幕、着衣镜、银书画灯、圆形的百灵台、彩绘瓷高脚盘,七彩斑斓玉石翡翠画 、一张双铺的精致罗汉榻,一个嵌玉银烟筒,一套精美的茶具、一副围棋、几本书,一把琴,红灯影里,烂然闪目,大有金迷纸醉之气概。
一妙龄女子坐在着衣镜前,镜中立刻出现一个明眸皓齿粉面含春的女子,两眉间一颗红宝石般的朱砂痣艳丽夺目,画龙点睛般将一个美人胚子点缀得如仙女下凡,只是她此时愁眉紧锁,
十天前,从督军府出局回来,老鸨珏娘就将阿紫叫了去。
“阿紫啊,你也十五岁了,出来应酬也有几个月了。现在是声名雀起,如红日中天啊。不过,女子的青春是有限的。
“阿紫,妈妈想为你办梳栊竞价的场会了。”孙娘姨提醒阿紫,孙娘姨原也是一位河房女,只因年老色衰,又没寻到去处,只得留下来照顾当红的河房女。
象阿紫这样出落得如清水出芙蓉般婷婷玉立,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老鸨是不会让其随便献身于一般嫖客的,须得要客人做许多“花头”。
姑娘还是清倌时,客人平日得经常在她房内或是厅堂摆酒,大闹阔气,并送“清馆”金银珠宝首饰若干。
时日颇久后,想要梳栊姑娘的老爷公子聚到老鸨指定的场子竞价,谁出的价最高,谁就取得了清倌的“梳栊”权,至期大张筵席。
“梳栊”的客人越是显贵,出的价位越高,这姑娘日后在阁楼里的身份也越是尊贵。
所以“梳栊”这样的姑娘需费很多周折,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是豪门望族也只能望而却步。
梳拢清倌人者,以名人巨富、妓院的红嫖客居多。
再有一说是在商场生意中倒运之辈,认为到娼门去开一苞,一经撞红,必能去霉运,转红运,生意可转败为胜,一帆风顺。
因此,尽管梳拢清倌花费巨大,妓院还是供不应求。
象阿紫这样的姑娘更是豪门望族的风流老爷公子们争先抢夺的尤物
“妈妈,能不能再迟些?”阿紫惴惴问道。
“阿紫,只因妈妈将你当亲身女儿,所以才会特别的上心,如不然,早找个人将你打发了。现在你年岁也大了,这事必须得办了!翠月阁的规矩你应该懂得。”
老鸨话果断而威严,隐隐含一丝杀气,让阿紫想起了去年冬天。
那日外面寒风凛冽,老鸨珏娘的房里更是一片阴冷萧杀之气。
五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垂手低头战战兢兢的站立在屋子中央。
一个穿着艳丽,脸上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怒气,旁边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正是老鸨珏娘和龟奴明子。
“是谁?自己站出来!”
珏娘尖细而严厉的声音十分刺耳,几个姑娘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头更低了。
阿兰低着头,腿不住的哆嗦,垂着的手也抖个不停,站在她旁边的阿紫偷偷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抖动的手。
“没有人承认是吗?你们可想好了,再给你们几分钟,要是还没有人承认,仔细着你们那细皮嫩肉,老娘可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承认!”
珏娘怒气冲冲地出去,站着的姑娘们这才敢动一动,你看看她,她看看你。
几分钟后,珏娘带着明子进来,用犀利的眼光巡视了一遍。“可想好了,是谁?自已站出来,或是知情的说出来。”
阴冷而尖锐的声音慢吞吞的吐出,却尤如利刃划过姑娘们的耳旁,大家都感到嗖嗖的的凉意和恐惧。
死一样的静寂,每人只能听到耳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好!”珏娘一声大喝,小姑娘们都是一惊。
“看来你们是还没见识过我翠月阁的规矩,明子,把她们托到院子里去,每人打二十板子,今天不许吃饭!”
“是。”明子出门一挥手,进来几个汉子,拉了小姑娘们就往外托。
“慢着!”
一声娇喝,大家全怔住,纷纷抬头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女子站出来,抬起头,眼中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是我。是我偷吃了。”
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珏娘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阿紫?”
珏娘稍一停顿,挥了挥手。
“都下去。”
汉子们放了手,姑娘们便大赦般急速离开,只有阿兰稍一迟疑。
屋子里就剩下珏娘、明子和阿紫三人。
珏娘端详了垂手站在面前的阿紫半晌。
“啪!”
一扬手,一个清翠的耳光,阿紫粉嫩的脸上顿时几个清晰的指印。
“妈妈岂是好胡弄的?”珏娘满脸愠怒,目光如刀,看得阿紫有些发悚。阿兰柔弱胆小,让妈妈知道是她干的,只怕吓也要被吓死,阿紫咬咬牙,捂着生痛的脸,迎向珏娘那两道寒光。
“妈妈何出此言?”
“你这点小伎俩,还瞒得住妈妈我?你知道是谁吧?为什么不说,要自己顶罪?”
“是我,真的是我,妈妈,阿紫认罚。”
阿紫的声音有一丝急迫。
珏娘嘴角一丝冷笑。
“阿紫,你知妈妈是看重你的。”
“是,是阿紫让妈妈失望了。”阿紫低头咬住唇。
珏娘点点头。
“你即知道是谁也不愿说出来,要自己领罚,那妈妈就成全你,明子,让人拉到院子里去,重打三十大板。”
见明子稍有迟疑,珏娘喝道:“还不快去!”
明子应声出去。
院子里响起沉重的板子声。
“妈妈,这三十板子打下去,只怕会受不了。你明知道不是她,为什么还要罚她?”
透过窗子,明子望着咬着双唇伏在石板上的阿紫,唇间已有鲜红的血渗出,那倔强的丫头却硬是一声不吭。
“哼,不管是谁,责罚也不过是杀鸡儆猴,不过让大家畏惧罢了。罚谁不一样?再说,这丫头太有锐气,不挫挫她,在这翠月阁里她也成不了器,我正想找个这样的机会呢。去,让他们下手别太重,我还指着她给我挣花花绿绿的钞票呢。”
“还是妈妈英明。”明子急忙应声下去。
两个汉子将阿紫托进翠月阁后院一间狭小的屋里。
屋里光线暗淡,在这寒冬里更是阴冷得可怕,隐约可见两张简单的旧木架子床,这是阿紫和阿兰的卧室。
阿紫被脸朝下丢在床沿上,半边身体悬在床外,一只手无力的垂下,如同死去般了无生气。
阿兰含泪想将阿紫挪进去些,却又不敢大动,只扯过麻布薄被轻轻盖住阿紫的背部,不敢触碰那鲜红的臀部。
“对不起,阿紫。”
看着阿紫血肉模糊的臀,阿兰忍不住哭出声来。
“别哭,我没事。”阿紫脸伏在枕上,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浅笑。
“都怪我贪嘴,偷吃了厨房里客人为春桃姐姐备宴的鸡肉,可我真的就在腿上撕了一点点肉而已,我以为不会发现。”
阿兰小声说着,又流下泪来。
“好了,我不说,也没人知道,我都认罚了,你也不许再想了。”阿紫吃力的抬起床沿边的手拉住阿兰,轻声安慰她。
“阿紫,你真傻?你不该承认。”
阿兰既心痛阿紫,又恨自己胆小,犯了事,临到头又怕得要命。
“这事总要结了才好,总是要罚,与其大家受罚,不如罚我一人,也免了姐妹们大家遭罪。”
阿紫一只手使劲撑在枕边,将身子微微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发梢的汗珠子顺着她的小指滚下来,直淌到手肘,像用无色的水笔在雪白的手臂上划了一条,细腻无声。
“妈妈可真够狠心的,就吃了那么一点点,就这么罚。”
阿兰恨恨地说,略带忧郁的黑眸中除了恼恨,更多的却是恐惧。
“这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算什么,更厉害的你也不是没见过。”阿紫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