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遥远的匿名

4、第 4 章

　　她心里有一片微热的怒火，厌恶着女孩强迫留下他们，连同不让她反抗的男孩，也带了微微的恼意。
　　女孩一声声的求着,毫不间断。她最终也忍不住心软，说了一声“好”。这才发现，女孩的瞳孔里一片麻木。
　　她断断续续的，用她新的嗓音，自白似的读着她内心的想法。
　　我的愿望是人类长久的陪伴。
　　其实那是骗人的
　　我还记得，虽然只有那么模糊不清的一些片段。
　　我想要的是人类长久的陪伴，人类是多么不可靠的生物我知道，他们随时会背叛，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他们终究会背叛。愿望随着我的了解改变：“我要人类，不论以什么方法，活着，陪在我身边。”
　　我拥有将人化为僵尸的力量。
　　僵尸，他们没有自我，是人类。他们多么像我，像我一样的人类陪在我的身边，足够了。
　　我已经满足，怎样结束都无所谓。
　　那是骗人的
　　那是骗人的
　　我只是想要那个人的陪伴而已，如果得不到就给我一个会一直陪着我的人，如果还是得不到，那么，我就将两个愿望都舍弃，我要人类，不论以什么方法，活着，陪在我身边。
　　感谢神，实现了我唯一的愿望。我已经分不清过去与现在了，只有内心的满足，它平静的存在着。
　　那些话里还留有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和妈妈的故事，这个故事没有结局，没有冰冷，没有分离。它温暖的，让獾足以原谅一切。
　　小女孩早已长大了，她想要什么却得不到，只好骗着自己，握着她手中可以拿到的一切，不论是真是假。
　　獾在她耳边细语着
　　我陪着你，别害怕。
　　女孩的眼里落下一滴小小的眼泪。

　　獾不知道自己在书房里待了多久。
　　她看着那小小的身体萎缩下去，双眼慢慢空洞着，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死亡让那微笑的茫然散去。獾不知为何，油然升起一股羡慕。
　　于是她出来时也是笑着的，她笑着看城堡里散落一地的僵尸，笑着找到坐在楼梯扶手上的男孩。笑着和他说：“走吧。”
　　男孩从扶手上跳下来，却拖了一具僵尸往书房走。獾愣了愣，想到书房里那一具孤单的尸身，也拖了一具僵尸。直到地毯上再也放不下，他们才关上门，离开了。
　　外面阳光正好，快走出镇外时，獾忍不住开口。男孩没有发现，他们谈话时大部分都是她先开口，不过，谁叫她年长一些，总要让着小孩子才行，她微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叫獾。”
　　他说：“我是白深”他犹豫一下“以后请多多关照。”
　　于是她的笑容愈发扩大。她伸出手掌，像那天夜里触摸女孩的头发似的，在男孩的头顶揉了揉。
　　他们身后，阿尔镇的景色渐渐的远离。

　　这个小镇名叫夏花，街道两旁满是绚烂至极的花树，早晨开花，过午便缓缓落下，新的花苞接连生长在落花的位置，如此循环直至深夜。
　　白深与獾踏在满地落花之上，此时花树凝固在盛放之时，如同时间也停止了般。
　　小镇虽名夏花却有一条爬满白蔷薇的小道围绕着小镇的主要建筑蜿蜒。他们小心翼翼从原本的商业街踩进路上，脚底被蔷薇花藤烙的一片生疼。
　　白深正要推开一扇小屋的围栏，獾站在他的身后，翅膀随风舒展。
　　街角的花树上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今夜月色正美，两位何不与我一同欣赏？
　　他坐在树上，微笑恬淡，眼与唇畔皆是让人捉摸不透又心生好感的温柔笑意。五官分明，就算坐着也看得出身材修长，一只手撑在树上，一面说着，一面从树上跳下来。
　　于是，等两个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地面上铺了桌布一起坐在树下。清酒|﹑点心﹑茶水，说是赏月，更像是主人待客。
　　他们两人手里各被塞入了一杯茶，一股温热从白色的陶瓷杯子里传至手掌。男子漫不经心一眼扫来，两人都有些慌张的低头缀饮茶水。
　　待他们抬起头，男子自我介绍着说道：“我叫枝羽。”两人随之报上名字。
　　你们来这个镇有什么事吗？他笑眯眯的问道
　　白深摇了摇头，说：“只不过是路过。”
　　你们要去哪啊？
　　白深想了想，拿出地图，指给他看：“暂时要先去这个地方。”
　　枝羽看了看，说：“相当远啊，你们就这样步行去吗？”
　　不，到下一个镇子应该能找到汽车之类的代步。
　　那…你们会开吗？
　　这个问题让一旁不好意思插话的獾都思考起来，白深年纪还小，应该是不会，自己也没有学过。果然计划的太理所当然，忽视了最简单的问题吗？
　　像是被训斥了似的，两人都小声的说了句“不会”。
　　这样的话，不如让我也一起加入好了，三个人旅行会更有意思喔。
　　如果不麻烦您的话。白深答应的很快。獾并不生气，枝羽身上有种想让人相处更长时间的氛围。
　　对了！我今天有看到对我们很有用的东西哦！
　　两人头上冒出两个“？”
　　答案很快揭晓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三人座的，折叠式自行车。
　　所以即赏月之后是春游吗？昨天赏月赏的连月亮是圆是扁都没有注意的说。
　　獾有时感觉自己像个怪物，动物的名字﹑昆虫的翅膀﹑人类内心的微小碎片，由某种东西粘黏组合而成。这念头出现时，她总会思考﹑权衡它的重要性，随后安心的抛在脑后。
　　第二天早上起了雾，天色有了下雨的征兆。白深说这里离下一个镇过远，三人决定在镇上再留一天。雨不久就下了起来，和着稍远处商业街上像雨一样落个不停的花瓣，有着艳丽至毁灭的美感。
　　房子里的水龙头不知为何出不了水，一股冰凉的空气灌进她的掌心，她停了一刻，然后关上龙头，将水壶摆在露天的阳台上。
　　把自己扔进沙发的两个人见她回来的很快，从沙发上扬起了头，白深问她：“怎么了？”
　　她简洁的回答：“出不了水了。”然后给窗户开了条缝，也将自己埋进沙发里。
　　外面传来雨水落在壶中的声音，一开始声音很大，水渐渐积聚起来，那声音也随之沉闷起来。
　　她的手指像是要连在一起似的凉，她将手压在脸下，等着水灌满。
　　却这样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在。她身上盖着被子，热的脸上一片红晕，手却还是异物一般凉着。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起身想先去阳台上拿水壶。没走到门口，门就开了，白深双手拎着水壶，身后靠右侧站着带着棉手套端着锅子的枝羽。
　　醒了？
　　恩。
　　他们在茶几上放下东西，又跑去拿了碗筷，都收拾好了枝羽才对她说：“尝尝看吧。”
　　他手中递来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碗黯淡的红色汤汁，她看了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们两人已经各自一饮而尽。她也拿起碗，徐徐吞咽着，汤的味道很普通，一股番茄的酸味带着微辣，还有一种难以捕捉的香气索绕着。看她喝完了汤，他们两人才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下来。
　　雨还是在下着，路面积了一些雨水，映照出地面上的景色如同打开平时不为人知的世界般。枝羽找了一幅扑克牌，很有兴致的说要玩，白深与獾也就随他，玩了几局下来，枝羽才发现他们虽然认识牌，却根本不知道任何一种玩法。于是从头教了他们玩，两个初学者，又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越玩输的越惨。枝羽一枝独秀，赢到最后实在赢够了。也就弃牌不玩了。
　　茶几上一片散乱的扑克牌，枝羽看了看无奈的笑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