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12 ...
-
只顾盯着荀彧第二张脸瞧的郭嘉并没有意识到,调试琴弦的荀文若的心思亦全然不在
调上。
荀彧表情淡然,嘴角挂着温雅的无懈可击的笑意,指尖轻轻的颤抖,琴弦与心弦绷得同样的紧,他明显的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指尖,那视线缓缓的压下来,重重地承在他游移的手指上,他有些挣扎不过来了。荀彧想移开纷乱的思绪,目光却又被身边人的如墨发丝粘住。
昔宿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前,何处不可怜。
荀彧喉头有些发闷,像是呼吸不能,郭奉孝的头发并未全束,大半的发丝散在肩头,一路穿行而来,头发上似乎还沾了些晨曦的芬芳,随着身姿的倾斜,有几缕落到了琴案上,随着琴弦的微震跳到了荀彧的手指以及指缝,那发丝似是带了无限的缠绵情思恣意疯长,从他的指缝爬满全身,直扯缠着他的胸口越收越紧。
他平复了许久,终于温言问道:“你,可有不适?”
耳根泛着红意的少年仰头看他,露出半截如玉般的脖颈,半响才答道:“不曾。”
他心里舒了一口气:觉得不适的并非只得他一人。
夫子示范了一道平缓的曲子,而后要求众学子齐奏,齐奏之时,意乱情迷的两人齐齐醒转。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任何一种形式的音乐都可以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的,只是这绕梁的未必尽是熏煦和风,亦有阴风阵阵;齐奏的效用更明显,若是合得好,那便是美妙如百鸟齐鸣、慷慨如万马奔腾;反之,则如魔音贯耳腐骨蚀魂。今日这绕梁三日的乐音非熏煦和风,亦非阴风阵阵,乃是鬼哭狼嚎。
夫子听不下去,也不喊停,皱了皱眉去找教经纶的夫子下棋去了,宽堂里的众学子们没了管束,直把这凤凰木焦尾琴挥成了方天画戟以一敌三,闹将得够了,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郭嘉更是早早地就窜到了伏雅那一边。
伏雅挤着一双桃花眼问他:“奉孝昨夜可快活够了?”
郭嘉余光瞄到陈群已占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与荀彧说笑,心头颇不是滋味,答伏雅的话时声调便拔高了一些:“那小娘的滋味,仲宣已然尝过,昨夜奉孝见识过,也觉得意犹未尽,仲宣得了空再去得月楼,莫要忘了捎上奉孝。”
旁边的人也跟着答腔,评说得月楼里小倌的风雅与小娘的美仪,相约得了空一道再访得月楼。
陈群看了过来,代表书院的清流对浊流“哼”了一声。
荀文若也看了过来,眼风似有似无的在郭嘉脸上扫了那么一扫,意味未明。郭嘉心头发虚,扭过身子又如芒刺在背,遂拖了伏雅出门。
伏雅昨夜并未在得月楼留宿,但归来的也晚,此时精神不济,便也蔫蔫的跟着与郭嘉出了宽堂,准备回屋补个眠。
两人从昨夜开始正式有了同居的名份,却还没既成事实,伏雅对新环境谈不上多感兴趣,此时却十分渴望床榻。两人入得屋来,都皱了皱眉,郭嘉的床榻上史无前例的乱,而伏雅那一堆细软散乱的扔在屋内的各个角落。伏雅抚额道:“去得月楼吧,饮壶小酒,睡得更实些。”
伏公子睡得深沉,一觉醒来,天都黑了;郭爷喝得开怀,一坛黄酒下了肚,早已不辨南北东西,不记今昔何夕。
伏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郭嘉连着两夜都宿在得月楼,只得自认晦气,把含糊着的郭爷拖回书院,郭爷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而深情细语,时而低声咒骂,伏雅被这酒气熏得神清气爽,凑近了想听他的酒后真言,却被吐了一身污物,好容易一路把郭嘉拖回了屋,伏公子便把郭爷一把丢下,想去净身换身衣物。郭嘉重重的落在榻上,发出特别浑厚的声响,连带着床榻也跟着呻吟了一声,郭爷意识尚存:“伏仲宣,你跟我有仇呀!”。
伏雅抖了抖衣物:“失了轻重,莫怪。”便转身要走,举步间,有人轻扣门扉,月色掩着一个人影在门侧出现,辨不出模样,声音清雅“仲宣君可安寝了?”是荀彧。
伏仲宣与荀彧相交甚少,知道他是陈群同屋,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到了这儿,也没多想,只老实答道:“不曾。”
荀彧笑道:“如此甚好,下午时候詹事过来了,要挪仲宣君与文长同屋,下午阁下不在,彧便先行将仲宣君的细软物什均归整到新定的居所了,床榻书架之类,估计文长都收拾妥当了,仲宣君可直接入寝。”
一听这番话,原本便神清气爽的伏雅更似打了鸡血一般,打揖抱拳便匆匆离去,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地要去入寝。荀彧在门侧思忖良久,不大明白伏仲宣为何能将落荒而落成功地演绎为欣然前往。
回身掩了门,荀文若摇亮了火折了点亮了油灯,见郭嘉做势要爬起来,荀彧便把灯盏支在壁角,上前去捞他起来。
灰暗的灯光下,郭嘉垂着眼睑,双手抚着额角:“仲宣呐,人过来了么,还是昨夜那个小娘吧。”言语倒是流畅。
荀彧沉着嗓子道:“好,就昨夜那个。”伸了双手去揽他,却不知从那里下手,只得扶了他的腰。
哪知郭嘉一下拍开:“仲宣,你莫要轻薄我。”
荀彧冷声道:“这还洁身自好呢!”
郭嘉眯着眼笑:“可不,郭爷我还雪白雪白的没人碰过呢。”
荀彧搂着郭爷的腰,有意用拇指和食指在腰间轻轻地掐了掐:“那正好,让我尝尝鲜。”
郭嘉仍笑,却用了力去掰缠在自己腰上的手:“别误了我守身如玉。”
荀彧半伏下身子,脸贴了郭嘉的脖颈:“你许了我,岂不是更好?”
身下的人已半坐了起来,推开他少许,自己倚在床靠上,醉得迷迷糊糊的,居然还冒了句酸不拉叽的话:“我心悠悠,已有他人。”
荀彧握在腰间的手爬了上郭嘉的肩头:“哪个他人?”
郭嘉身子瘫软,又被压着,有些恼怒:“反正不是你伏仲宣。”
荀文若双手握着他的肩头,将他拉了起来:“你抬起头来看看,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