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宫**少

24、雪落唯有香如故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处幽静闲逸的山庄，水榭亭台，廊檐画栋，处处透着清雅娴静，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弥漫，房间内香烟袅袅，宛若仙雾，久久不散。

　　白萱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睁了眼细细的看着周围的景象，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疗伤之所，乱世之中竟也有如此幽僻静雅之处，若隐居于此，该是多么的赏心悦目。

　　光影变幻，有人推门而入，颀长的身影在室内落下一道斜斜的影子，背着光，白萱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却只感觉熟悉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望向白萱的同时，一张脸上笑容如花般绽放，温暖和煦，灿烂明媚，仿佛瞬间便能融化掉这世间最为坚冷的冰雪。

　　竟然，是他。

　　那个千年以前在昆仑山巅之上，爱护她如生命的男子，清逸。

　　“你醒了。”清逸走过来，站在白萱面前，声音轻柔，如春风贯耳，低沉好听。

　　白萱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的欠身，低头看了眼自己，本应是撕心裂肺的痛，此刻竟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感，仿佛昏迷前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只是幻觉而已。

　　不可能的。

　　白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昏迷前的那一刻，那疼痛来的那样快，那样真实，怎么可能会是幻觉呢？可是，现在，为何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用力的扯下盖在身上的锦被，衣服上的点点殷红证明了那并非只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血早已经止住了，只是这侵染了血色的白衣，竟是红的这般妖娆，这般凄艳，似是开到极致的绝美的血色彼岸，花开荼靡，叶落彼岸。

　　抬起头来看时，四下里一片静寂的清冷，房内的摆设很是简单，透过窗棂向外看去，隐隐可见有缭绕的雾气弥漫，一层盖过一层。

　　这里，不是荒芜之境，也不是云之国度，而是昆仑的后山，她曾经来过，在千年之前，而千年之后，这里却未曾有任何的变化。

　　依旧是漫山雾气氤氲的，欸乃缭绕，挥之不去。

　　白萱倾身，眸子里有了微微的迷茫，身在昆仑，明明是严冷的酷寒之地，却为何会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是你救了我？”白萱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眉目里有超出尘世的气韵，周身似是笼着清寒，和夜魅完全不同的气息。

　　清逸不语，眉宇间浮现浅浅的忧伤，极力而小心翼翼的掩饰着不让白萱发觉。

　　“你为何如此这般对我？你我之间不过只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何必舍身救我？”

　　清逸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下，不自然的转过身去，原本一片清明的眸子里竟是有了微微迷乱的神色，此刻，他背对着白萱，定定的望着远处昆仑之巅尽头那隐隐泛出青白色的天幕，一张脸隐在暗影里，不辨颜色。

　　“我曾经有一个小师妹，她长得和你很像，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她，可后来才发现不是。”

　　“所以你救我，只因为我长得很像你的小师妹？”

　　“也可以这么说。”

　　白萱忽的轻轻一笑，说道：“原是如此，你一定很爱你的小师妹。”

　　“不是。”清逸摇摇头，“说起来，我却是从未爱上过她。”说罢，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声音遥遥的传来：“你好好休息，这昆仑后山最是清净，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白萱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转头望向窗外，隔着层层缭绕的雾气，遥遥的望着帝都的方向。

　　魔界的结界已经打开，再不能封印他。

　　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帝都吧。

　　.

　　昆仑之巅，雪落无声，洋洋洒洒，席卷而来。

　　小桃凝神的看着，周身寒气逼来，一时间竟是有些冷，他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伸出手来哈了哈气。

　　肩头却感觉忽然一暖，竟是一件雪白轻裘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毛色竟比漫天飞舞的雪还要素白三分，蓦地回头，却正好对上清玄微微含笑的眸子。

　　“你笑什么？”小桃有些不乐意了，看到他冷成这样有那么好笑吗？真的好冷啊，他只觉得冷，从未有过的冷，一点都不好笑。

　　而且，风亦哥哥还有一身的羽毛，自然不会觉得冷，可是他是桃花妖，身上哪儿来的羽毛御寒？

　　“我就猜到你一定会忍受不了这昆仑上遍布满山的寒气，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免得自己受苦。”清玄忍住笑，伸出手轻缓的揉了揉少年的头，揉乱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嘻嘻，手感不错，那么飘逸的长发，早就想抓在手里好好的蹂躏一番了。

　　小桃紧了紧肩上的轻裘，眼神哀怨：“你无非是想早些赶我下山，我才没那么笨呢，我还没有见到绾绾姐姐呢，我偏不离开！”

　　清玄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忽然很怪异，这个桃花妖，自己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

　　“我若是要赶你走，那日就不会答应让你留下了。”清玄说着，自己也觉得委屈，可眼见身前那人，抱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胭脂雪轻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实在是气的牙痒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清玄别扭的想，更何况，他那么小，还未满两百岁，就当是自己收了一个小徒弟好了，师父不是也曾经说过，为人师表要注意自己的仪态，对，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在这个小花妖面前颜面尽失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把绾绾已死的事实告诉这个一派天真的桃花妖，想想都觉得不忍。

　　“那你以后不许再赶我下山，要不然就是说话不算数！”小桃眼睛亮亮的看着一脸沉思的清玄，提高了声音大声嚷着。

　　清玄皱眉，这，也太快了些吧，这么快就学会得寸进尺了，那以后这昆仑山岂不成了他的天地？不行，绝对不行！

　　“那个，我可以不赶你下山，但是，首先，你要先叫我一声师父，本门有个规定，叫了师父，就是我昆仑的弟子，那就可以留在昆仑，没人可以赶你离开，知道吗？”清玄说着站直了身体，学着师父白云子的样子一板一眼的交代眼前的小桃。

　　“恩，知道了，师父！”话音刚落，清脆纯净的声音迅速传进清玄的耳朵，小桃笑嘻嘻的扯着他的雪白的衣角，眼角眉梢尽是无限的欢喜。

　　“怎么，你都不用考虑一下的吗？”清玄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

　　“不用考虑啦，我师父都已经叫了还考虑什么啊？”小桃粘着清玄，一张脸笑的说不出的纯净明媚天真无邪，竟是连着叫了三声，“师父，师父，师父！”

　　一声比一声清脆，一声比一声令清玄听得胆战心惊。

　　这下轮到清玄嚷嚷了，晕啊，他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师父是何含义吧？拜托，他清玄还没过过当师父的瘾呢，怎么遇见的第一个徒弟竟是个桃花妖？是个妖也就算了，竟还是个白痴的妖？

　　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徒弟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徒弟，还是他自己硬要收的，想那人若是知道了师父的含义，怕是不会再开口叫他一声师父了吧。

　　再看一眼那立于雪中的小小少年，清玄竟打心里觉得，在那张怎么看怎么纯净的于世无害的笑脸面前，自己无比罪孽，不禁无比罪孽，甚至还无比邪恶？

　　“那先说好，以后在外人面前，你不许叫我师父，这个师父只能在我面前叫！”清玄叉着腰说道。

　　“嗯，好啊。”小桃点点头，接着又道：“那什么是外人呢？”

　　清玄挠挠头，抬眼看小桃时，眉头已经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妖都是这么笨的么？！外人就是……就是没见过的不认识的人！”

　　“可我以前也没见过你啊，师父你也是外人吗？”小桃仰起头天真的问。

　　清玄：“……”

　　这之后，清玄每天醒来打开门第一眼就能看到门外小桃比昆仑之巅的冰雪还要白的一张脸，笑着对他喊：“师父早！”

　　清玄黑着一张脸：“你都不用睡觉的么？”

　　小桃笑的一双眼眯了起来：“师父你忘了吗，我是妖啊，妖是不用睡觉的，当然，师父要是非要小桃睡觉的话，我也可以躺着不动的。”

　　清玄的脸更黑了：“那你也不用守在门外。”

　　小桃万分委屈的看着他：“师父，我也不想守在门外的，真的很冷，可是别的地方更冷。”

　　清玄：“……知道冷那你可以下山的么，没人拦着你。”

　　小桃蓦地红了一双眼，眼底水雾瞬间便氤氲弥漫，看的清玄一阵没来由心虚，连忙挥挥手说道：“你可别哭，我没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