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宫**少

23、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起那一日，他站在仙知崖底，看着自剑冢之中起死回生的长空，神色委顿，一脸漠然的走到他的面前，佯装的坚定掩饰不了内心的哀戚，他说：“她死了。”

　　“她死了，可是，我才发现，我早已爱上她，很久很久了。”

　　长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声音绵长，弥漫无限哀伤。

　　清玄只能选择沉默，对于情爱之事，他知之甚少，师兄在的时候也总说他小小年纪便清心寡欲，说他不懂，可是，他真的是不懂啊，有什么不可以吗？

　　“清玄，你的心，有没有痛过？想必是没有的吧，那真的很难受。”那一日的长空，消沉的模样是清玄从未见过的，长剑出鞘，天马行空，师兄为其取名，本是取其洒脱不羁之意，可如今，师兄若是见他如此模样，不知是该作何感想。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清玄不由的失笑：“师兄的佩剑，跟在师兄身边久了自然也就有了师兄的情深意长，有了爱，那么，清绝，你呢，你会不会也如我一般，对这世间的情爱猜不透，亦看不懂？”

　　“你在对着剑说话？”小桃甜美清亮的嗓音打断清玄的思绪，“可是，它听的懂吗？”边说边指了指清玄手中冰冷的隐隐闪着寒光的长剑。

　　清玄再次失笑，这个小小的桃花妖，倒是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新鲜好奇，可是，却苦了自己，若是这样一件一件细细的解释下去，该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他生来就最怕麻烦。

　　“你这人真奇怪，问你什么你都不说。”小桃一张俏脸冷冷的对着清玄，“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却又什么都不知道啊！”

　　“才不是呢！”清玄气绝，“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知道的可多了。”抵死也不认输，在小小的花妖面前，决不能丢这个脸，要不多没面子。

　　“那，不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好不好？”小桃说着走到清玄面前站定，嘴角弯弯，眉眼里带着天真无邪的笑意，原本萦绕在空气里淡淡的桃花香气一时间更加的馥郁了。

　　清玄就在这样的阵阵桃花清香里，恍惚间迷失了心神。

　　“你下山去吧，这里不适合你。”良久，清玄回过神来，对着眼前明媚如花的小小少年开口说道。

　　“为什么？”小桃不解的望着这个在他看来很是奇怪的白衣男子，“为什么非要让我下山不可？难道这山上有邪魔妖怪不成？你放心，就算这山上真的有妖魔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也是妖，”小桃说着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同出一族，他们不会伤害我的，而且，风亦哥哥很厉害的，他会保护我的，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可以保护你呢！”

　　清玄再一次怔愣，“保护我？”

　　小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清玄失神，这个桃花妖，很不一般啊。

　　他居然可以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他。

　　因这一句话，清玄蓦地心软，赶那少年下山的话，终是再也说不出。

　　小桃留了下来，这漫天冰雪的昆仑山巅之上，终于有了除却素白之外的另一抹颜色，翠绿，醒目，带着清甜的桃花香气，终日弥漫。

　　.

　　荒芜之境，魔之地界。

　　日将穷途，星月无光，花开荼靡，叶落彼岸。

　　一切消失的无影无形。

　　黑色一直连绵至天尽头，可是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尽头，没有人得以知道，这个暗黑的没有任何多余颜色的地界，充满着神秘的诡异的气息，连同着静躺在里面的人一起，成为不为人知的一个存在。

　　无边苍茫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悠长低浅的叹息，仿佛是一个漫长的不会再醒来的梦境，幽暗，神秘，侵染了无尽的黑色，孤寂而沉静。

　　叹息声于黑暗中无端的加大，充斥着宁静如死寂一般的黑暗。

　　不知是何时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

　　似乎已经久到，可以忘却所有的记忆。

　　没有知觉，不辨日夜，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四周围漆黑一片，空旷，寂寥，虚无，诡异，触摸不到任何的东西。

　　多么的安静。

　　安静的有些不真实，仿若根本就不存在。

　　夜魅安静的躺在一片黑暗里，不见日月，无光无影，极尽空虚。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他记起来了，他的确应该是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消散于六道之外不容于世。

　　可是，明明是已经魂魄无依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意识呢？

　　不知道……不知道。

　　远处似有微弱的声音传来，越发显得此处冰冷空寂，夜魅皱了皱眉头，微微的动了动手指，却是一阵麻木，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了。

　　肉身所在，一片黑暗的荒芜里，四周是一片空旷的死寂，意识却在一点一点慢慢的苏醒，沉寂了太久，早已麻木的身体忽然的有了知觉，却只是感觉到冷，深入骨髓的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还有意识，他就一定没有死，要活着，对，一定要活着。

　　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拉扯着，意识渐渐澄明，夜魅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似是用尽的所有的力气，夜魅挣扎着挣开了眼睛。

　　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暗，透着阴冷诡异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重重包围，寒冷瞬间袭来，几乎要散尽他身体内所有的热气和生命，仅剩的一丝气息，似乎要在这一眼望不穿的黑暗里，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了。

　　蓦地，那种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传进夜魅的耳朵里，几不可闻，却是真实的存在着，循着声音望去，远处黑暗的尽头，似有微微的光亮传来，在这无边的黑暗里，那抹光亮愈发显得耀眼，辉煌灿烂的如同一个华丽丽的梦境。

　　荒芜之境外，花开荼靡，暗无天日，身穿白衣纤尘不染的女子，面容清丽决然，整个人融入了这个黑暗的毫无生机的地界，那一身白，于黑暗中瞬间晕开朵朵光华，流光溢彩。

　　这突如其来的漫天光华，照亮了夜澈的一双眼。

　　夜魅怔怔的抬眼，于无边的黑暗中凝望着那抹灿烂的辉煌，远远看来，它是那样的明媚无边，那样的光华万丈。

　　就这样的看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够，夜魅有些微的失神，舍不得移开久未视物的双眼。

　　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抹光华的背后，究竟是何物，又是隐藏了怎样的过往。

　　光芒渐盛，白萱在黑暗中停滞不前，这荒芜之境的结界，如此戾气充盈，竟是连自己也无法破解，仙界魔界，互不干涉，魔入不得仙界，仙也涉足不了魔界，如此硬闯，只能被戾气反噬，两败俱伤。

　　“何人胆敢擅闯魔界？这荒芜之境岂是容你想来便来，还不赶快速速离去，否则决不轻饶。”

　　阴森冷冽的声音响起在黑暗里，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变幻莫测。

　　白萱不出一声，只静静的看着，看着隐在一片黑暗里的，那一张永世不忘的容颜。

　　这还是历经了千年以后，她第一次如此用心的看清那人的脸，即使是沦落荒芜之境，傲然霸气如夜魅，星眉剑目，他依旧是她倾心眷念的样子。

　　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的放弃，全然不顾耳边的厉声，白萱继续向前，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带走，离开这里。

　　戾气越来越重，白衣下的身体已经渐渐不支，白萱摇晃着身子一点点的走近，隐于黑暗尽头的，是她等待了千年之久的人，很快就要见到了呢，白萱深如墨色的眸子里有了浅浅的笑意，身子慢慢地靠了过去。

　　却是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段距离，竟是无法靠近，身体刚刚一动，剧痛便顷刻间袭来，蔓延全身，只听得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万千细小的黑色没入白萱体内，悄无声息般消失不见，白衣翻飞，白萱整个人急速的向后退去，殷红的血雾瞬间弥漫，飞溅如雨，侵染她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

　　殷红的血，不断的自白萱身体里倾泻而出，绵延不绝，在黑暗中，那一抹白衣侵染了鲜血的颜色，凄美绝艳如一身红色的嫁衣。

　　白萱微微的动了动，周身的白光大增，照亮她苍白却依旧清丽的一张脸，气息变得微弱，她终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萦绕在她周围的护体白光慢慢的溃散。

　　白光大增的刹那，躺在黑暗尽头的夜魅终于看清那抹光华里女子绝世清丽的身姿，看不清楚面容，但那一身长衣，红的绚烂夺目，宛若这世间最为绝艳的红嫁衣。

　　夜魅在黑暗中看着那片妖娆夺目的红，那抹身穿殷红嫁衣的纤弱身影，一直看着，直到光亮消失，世界归于黑暗。

　　那抹红，太过凄美惊艳，是自他醒来以后看到的第一眼颜色，绝美到了极致的颜色，以至于后来，在夜魅一世的记忆里，纵使见过了这世间的千百媚红，也依然无法忘记，最初的这一抹红，竟是如他初见那般，一直留在他的心里，也一直的那么明媚清晰下去。

　　白萱在那一片血色弥漫的红光里昏了过去，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