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宫**少

15、弹剑此生心渺茫

　　“你什么时候离开？”

　　良久，绾绾开口说道，声音里有瞬间的落寞。

　　长空不语，抬头望着远处额天际，昆仑的方向，隐隐有雾气袅袅升起。

　　“你走的时候，可不可以告诉绾绾？”微微的抬眸，绾绾怔怔的看着长空，满园盛放的繁花瞬间映入她纯净明亮的眼睛里，一眼望去，清澈无边。

　　长空微微的笑着，点了点头。

　　绾绾心下一阵轻颤，正午的阳光下，长空脸上的笑容是那般的明媚，灿烂到了极致，这一抹笑容太过美好，竟让绾绾有了错觉。

　　在那过分明媚的笑容里，绾绾出现了恍惚间的幻觉，也恍惚的觉得，他和长空竟是离得那般的近，心心相惜。

　　慌忙的别开眼去，绾绾有些慌乱的快步走开，少年清丽的脸上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难以揣测。

　　绾绾离开后，长空独自一人站在水榭边，久久的望着满池盛开的墨色莲花，水色氤氲里满是大朵大朵白玉一般清雅的花瓣，映着长空白皙明净的一张脸，那本应是明媚如花般的面容，此刻竟是一筹莫展，宛若漂浮在天边的丝丝流云，一时间，天光云影，漂浮不定。

　　而绾绾的脸上总是带着那样的笑容，有着与世无争的恬淡和美好，却也有着足够的温柔和祥和，能够让他在不知不觉间轻易地放下心来，不再感到孤单和无助。

　　若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守着他，守着这花香醉人的月华山庄，这悠悠岁月也不见得有多无聊呢。

　　绾绾。

　　绾尽半帘情事，绾起谁人青丝。

　　可是，他忘不了昆仑。

　　.

　　月华山庄。漫天落花飞舞，美得虚无缥缈。

　　落花无声，随水长流，身在这月华山庄，空寂无人，悠悠岁月，弹指即过，一转眼便是两百年，恍若隔世的时光，不过如此。

　　一身白衣，清逸静静的伫立在水榭边，大朵大朵的水色白莲在池中妖娆的绽放着，冷风吹来，满池清莲浅浅浮动，空气中弥漫的是清雅冷幽的荷香，一层一层，席卷蔓延。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定定的看着满池的水色白莲，一动不动，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却依然没有动。

　　长空缓缓的走过去，立在他身后，同样的一身白衣，眉宇间英气非凡，一头乌发如墨般倾泻而下，映衬的他玉华一般的面容更加的莹白如霜。

　　记不得多少个时日，也记不清从何时开始，清逸就以这样的姿势静默无言的立于水榭之畔，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隐在满池的烟云水雾里，辨不清楚是何种的神色，在他身后是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长空，漫天的飞花无声的于二人之间飘落，眼前的水榭内，水色白莲盛开如天空席卷而过的朵朵流云，纯白净洁，濯而不妖。

　　那里，有一棵梅树，满树的繁花正盛开，一眼望去，满眼的殷红，璀璨夺目。

　　就像是，曾经最为深爱的女子身上所穿的云裳，绯红绚烂，有着这世间最为绝艳明丽的颜色，只消看一眼，便会永远的镌刻在心里再也不会忘记。

　　“昔有妇人，怀人不见，恒洒泪于北墙之下，后洒处生草，其花甚媚，色如妇面，名曰断肠花，是为海棠花也。”

　　海棠，棠月华，那是一个怎样娇娆绝代的女子，红妆临水，眼眸含情，一张脸明艳若盛开的月色海棠，那样的温暖和煦，那样的明媚清晰……

　　却是只剩下回忆，最为美好的时光，一直都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可是如今，水榭之畔，却没了那个和自己一同颂月赏花的红妆妖娆眼眸潋滟的女子，没了她，这世间该有多少难耐的寂寞。
　　千年以前梦一场，这梦，隔了太久，也太长了。

　　清逸怔怔的看着立于风中的那棵梅树，一脸的浅笑温暖和煦，眸子里却是看不穿的忧伤难言，满眼的殷红绚烂盛开漫天飞舞，绝美如天边的夕阳，恍若置身梦中一样，虚无缥缈。

　　长空站在他身后，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安静的不发一语。

　　他的主人，永远是那般的温润如玉，俊逸儒雅，却也出奇坦然淡定，似乎早已经历了世间万般的沧桑，眼里心里一片澄明无时无刻不带着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超除尘外和与世无争的淡泊，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在他暖如斑驳的笑容里柔软了心神，如沐春风。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主人心里，有着永远也放不下的牵绊，此生此世，再难忘却。

　　“你当真不愿跟我回昆仑吗，主人？”立于清逸身后，长空轻声的开口询问，言语之间是少有的恭敬仰慕，宛若身前的人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清逸微微一笑，眼睛里依然是澄净温暖的笑意，却在一瞬间，让人觉得有淡淡的哀伤弥漫，然而他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从容不迫：“长空，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你我之间，无须过多言语便能够明了彼此，早在一开始的最初在昆仑的剑冢里第一眼望见你的时候，我已经把你当成此生难逢的知己，难道你竟是不知？”

　　“长空愿永远跟随主人，无论何时，无论何方。”

　　“不，你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长空。”清逸依旧是浅浅的笑，眼中却有了怅然：“你该回到昆仑去，你本应是属于那里的，清净自在远离尘世，现在，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长空心中一阵难过，望着身穿白衣俊逸若仙的清逸，却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远处的天幕上，昆仑山的方向隐隐显出弥漫满山的天光云影，清冷澄澈，久久不散。

　　“是她吗？那个沉睡在冰莲中的女子，终于醒来了吗？”隔着一尺之遥的距离，长空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恍若隔世般萦绕在漫天的花雨里。

　　清逸微微颔首，浅笑不语，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长空现在的神情，一定满怀的欣喜和期待，一千年，如此漫长的时光，却依旧不能湮灭白萱曾留给他们彼此的记忆，他现在一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破冰而出的清莲中那倾世风华的女子，白萱。

　　清逸颦眉，轻轻的摇了摇头，有风瞬间袭来，吹皱一池的水烟，万分旖旎。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站在落花满天的水榭池边，清逸无声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千年，她醒了，那个为她舍弃生命的男子，也许用不了多久也会重现于这世间吧，很快很快。

　　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他已经等不及了。

　　一夜风雨晚来急，天亮之后，却是满眼明媚的晴光，满园的繁花尽数绽放，水榭之中清莲朵朵，映着一池烟水，分外旖旎。

　　长空立在水榭池边，依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清冷寂静的模样，仿若昨夜的一场雨并未惊扰到他分毫。

　　留他不住，这花香弥漫的月华山庄，竟是比不得他口中雪雾弥漫的昆仑。

　　绾绾心下黯然，澄澈如水一般的眸子里隐隐有雾气浅浅氤氲。

　　“你真的不留下来吗？”依旧是轻灵甜美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有了微微的眷恋，绾绾垂下头去，不敢看长空清冷的一张脸。

　　长空站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粉白的桃花簇拥着一身白衣的他，恍若从天界而来的神祗，此刻，他临风而立，一张脸上表情凝重。

　　那样的一张脸，原本清雅俊逸笑容温暖和煦的一张脸，今日竟是清冷至此，绾绾一眼看去竟有了微微的心疼，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来。

　　“绾绾，我会回来看你的。”长空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语气却是一如往日般的轻柔和缓。

　　绾绾低垂着头，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下来遮住她原本清丽的容颜，长空看着不言不语的她，心下无奈，终是叹了一口气，加重口气，长空幽幽的开口：“我是说真的绾绾，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落花满天的水榭池边依旧是无声无息，绾绾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长空转身离开。

　　绾绾依旧是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里却有了分外清明的水汽，掩映在垂泻而下的发丝间，小心的没有让长空发现。

　　长空走出去很久，终是忍不住隔了层层花树远远的回过头来，却还看见绾绾立在满树妖娆的殷红桃花下，一身粉白的衣衫兀自随风飞扬。

　　重重的花影迷乱了长空的眼，以至于他没有看清，绾绾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

　　很多年后的长空，每每想起这一刻的离别，留在他记忆里的依旧是漫天飞舞的殷红桃花和花树下的那一抹微白身影，空气中弥漫清甜馥郁的桃花香气，久久不散，那一刻的绾绾，美得轻灵缥缈，倾世无双。

　　等长空走远了，绾绾终于抬起头来，望向水榭的尽头那抹白色消失的方向，眼里的水雾慢慢散去，一双眸子顷刻间恢复成明净如初的模样，一眼望去，清澈无边。

　　只是那里面却多了一种她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坚毅决绝，之后，亦再也不会消失。

　　绾绾立在水榭边，久久的望着长空离去的方向，眼眸低垂，心下忍不住落寞。

　　他知道，他留不住他，他要去昆仑，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这月华山庄，再也留不住他。

　　留的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

　　即使是他绾绾，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