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订三国》孟小能

102、只是朱颜改

　　“夫人您看这是什么啊？”思思不知从哪儿翻出来我以前玩的长绳，一脸兴奋地跑到我身前问道。
　　“喏……”我示范给她看，又叫来一个丫鬟，“你们两个人一边一个将绳子摇起来。”
　　“好。”
　　已是开春的天气，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一股温暖的气息铺洒在院子中，我顿时起了兴致，“你们帮我数着，看我能跳多少个。”
　　“好好。”大伙都齐声喊道。周围打扫庭院的丫鬟们凑热闹地也跟着跑了过来，将我围在中央，惊喜地望着我。
　　看着大家拭目以待，我静了静神儿，右手提起长长的裙摆，随着绳子“嗒嗒”的落地声跳了起来。
　　“一、二、三、四……”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耳边响着丫鬟们的欢呼声，每一次的跳跃都能感觉太阳在我头顶拂过，我闭上眼睛享受起年轻的美妙时光，肆意大胆的、无拘无束地要玩个尽兴。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力气一点点地消散，再也抬不起脚尖，大呼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跳不动了。”
　　思思放下手中的绳子，惊叹道，“夫人您真是太棒了，足足跳了有一百零七个呢。”
　　“就是就是，太了不起了。”众人艳羡地附和起来。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接过不知是谁递过来的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二王子。”思思突然小声喊道。
　　我这才发现递给我水的人竟然就是虑儿，他呆呆地看着我，表情僵硬，一语不发。
　　我想他可能是看到我跳绳的情景，想起他小的时候我也曾带着他一起……
　　难掩心中的喜悦，我忙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你怎么来了？”又遣散还围着的丫鬟们，“你们都去一边玩吧。”
　　他忽地把脸沉下来，“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还处于兴奋的我，一下有些发慌，“我住在这里啊。”
　　他惊愕地看着我，眉头嫌恶地皱起，“父王怎么能同意你住在这里！”便直奔进屋。
　　“二王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思思跑进来，不安地问道。
　　“下去吧。”我朝着思思淡淡地说。
　　“可是夫人……”
　　“下去吧。”
　　搞不清楚虑儿的意图，自己一直跟着他的步伐。他环顾四周，凝视着每一件家具。良久，目光渐渐散开，“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其实就是……”情急之下，我方要告诉他实情的真相，可他却愤然拂袖而去。待走到远门口时又猛地停下脚步，我忙欢喜地迎头追了上去。
　　“夫人虽然有很多地方和我母亲很像，但你永远也别妄想要取代她！”
　　“我没有想取代她，我只是想替你的母亲照顾你。”我哆哆嗦嗦地喃喃自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多谢夫人的美意，虑儿实不敢当。”他冷冰冰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自觉有些语失，不好再开口，想等他平静了心情再说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我的母亲非常开明，小时候的我很顽皮，不喜欢读书，不像大哥那样讨人喜欢，可母亲却从来不计较，只让我自由自在的尽情玩耍。”话说到一半他停顿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哽咽，“其实我知道她不是我的生母，可是却比我的生母更重要。”
　　我从不知道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如此重要，一直不敢和他提及他的生母，害怕触及到他幼小的心灵，可还是挡不住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传进他的耳朵。
　　“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因着母亲的缘故，父王也很喜欢我，待我也很好……可自母亲走后，父王待我和以前完全大不相同，甚至把我派到了建昌，不想再见到我……一切都变了。”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急切地说：“你别难过，你父王是爱之深责之切，怕因为看见你想起你的母亲，你不要怪他。”没想到我的死会给虑儿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心里开始有一点点怨恨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儿子。
　　“我没有怪父王，母亲的离去他心里比我还难受，只是这次回来，父王带我很是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的缘故。夫人虽然和我母亲的样貌、年龄的相差甚远，但给人的感觉，很像我母亲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峻，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想必这也是父王喜爱夫人的原因吧。”
　　原本还挺感动的我，被这最后的一句弄得捉不着头脑，不知该是喜是悲，好像他是在有意提醒我他母亲的地位无法替代。
　　“能像你的母亲我很荣幸。”
　　他诧异地盯着我的反应，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丝的失望，转身而去。
　　“二王子真是奇怪，一点礼数也不顾。”思思见虑儿走远了，小声地抱怨。
　　望着他的背影，我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袁夫人，吴王请您去昭阳殿用午膳。”虑儿刚走，孙奂跑来说道。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问。
　　“吴王说要给您一个惊喜。”孙奂乐呵呵地说。

　　一进门，就见权和虑儿已经坐好。权笑眯眯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虑儿见我来了，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我点头一笑。经过刚才的事，他现在可能更不想看见我了。
　　“就是，都是一家人，虑儿你不必太拘礼。”权不知晓刚刚发生的事，笑着帮衬道。
　　“诺。”虑儿跪坐回席子上后，便将头低下。自我进来到现在，他始终未露出一丝笑容。
　　权本打算高高兴兴的闲聊，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吃饭吧。”
　　早就觉得饿了的我，看着满桌的食物竟无从下咽，埋着头慢慢地啄起米粒。
　　这顿饭开始吃得兴味索然，我看得出来，虑儿很是不自在。
　　权好似怕冷场，一个劲儿地找话题，问完虑儿封地上的事情后，又说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时来找步夫人解决。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点。”趁着虑儿吃东西的空当，我顺势说道。
　　他露出惊奇的神色，“步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呃……”我被问住了，惊慌地看着他，发不出一语。
　　“是父王告诉您的吧？”虑儿笑着反问，这话听着倒像是讽刺。
　　权将碗在桌子上轻轻一磕，咳嗽了两声，“虑儿，你留在宫里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步夫人，她没有子嗣，你可以把她看成自己的母亲。”
　　“咣”的一声，虑儿的碗掉在了桌子上，又顺着桌子滑道地上。权说得这么直白，让虑儿要怎么想。我现在的年龄，当他姐姐还差不多，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妈，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刚想告诉权不必这样，虑儿却站起来，笔直地朝着权跪下，“儿臣的母亲是袁夫人，虽然她走了，但她一直都在儿臣的心里。”脸上的硬色和坚毅，像块石头一样凝固着。
　　我禁不住一阵心酸，喉咙哽塞。强忍住泪，不让它流出来，这种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痛苦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吴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虑儿心里有他的母亲，岂能是我可以比拟的。”
　　其实我不应该难受，说来说去说的都是我自己，我又何必和自己较劲、吃自己的醋呢？可是我现在就是在和自己拼命较真儿！
　　“父王，封地上还有很多事情，儿臣想回去了。”虑儿对着权神色平静地说。
　　我慌张地看向权，权会意地摇了摇头，“不急，孤还有许多事想和你说。这次回来就多呆些日子吧。”
　　“那虑儿先告退了。”
　　“去吧。”权无奈地挥了挥手。
　　虑儿一走，我便全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权见状走过来，双臂环绕住我，“都是我不好，太急于让你们团聚。”
　　“你也是好心。”我把头钻进他的怀里。
　　“其实我刚才瞧虑儿对你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再过些时日肯定会大有好转。”权见我闷闷不乐，宽慰着我。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当然真的~”他拖着尾音，宠溺地看着我，半生气半埋怨道，“不过我可是有点吃醋了，自从虑儿回来后，你就一个心思铺在他的身上，都顾及不到我了。”
　　“喂，你有没有出息啊，居然又和自己的儿子吃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坏毛病还是不改，一遇见我和其他男人说话就嫉妒个不停。
　　“儿子也不行，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贴上我的脸颊，喃喃道。
　　我将脑袋从他的怀中抽出，像哄小孩子似的口吻，“是是是，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那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白天都看不到你的人。”
　　他将额头贴紧我的额头，脸上的神情很神秘，令人难以捉摸，“最近公卿百官都在劝我正尊号。”
　　我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你、你终于想通了？”
　　“嗯。”他点点头，“今年你回来了，实在是祥瑞之兆。”
　　“权，我能亲眼看见你称帝实在是太好了。”
　　他将我紧紧地拥进怀里，缓缓道，“馨儿，我要你做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