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亮晶晶》长明月

6、仲秋（一）

　　月亮一天天地圆了，再过两天就是仲秋节，所以这两天宫里显得格外忙碌。仲秋在大庆是一个欢乐的节日，大庆人民风纯朴，看重孝义。许多平日里辛勤劳作的人们会在这个时候全家人一起出门赏灯赏月，尽享天伦之乐。

　　我的别宫里被曼儿和晚秋挂上了许多花灯，她们说要让别宫在仲秋夜里亮上一整晚。

　　知语堂里的晴墨和孟留白也早就坐不住了，每天都两眼放光地拉着我讲仲秋夜，不眠夜，十里长街的花灯，潋滟流光的青河。

　　这一天，姬长明身边的大总管来福公公送过来一套芙蓉颜色堆花儒裙。只见那衣裳真如三醉芙蓉般，衣领处是粉白的，这粉逐渐蔓延至袖口和裙摆便至朱色，宛如醉了的酡颜。裙摆处的堆花芙蓉，蔚若锦绣，直叫人心生欢喜。

　　姬长明要在仲秋夜与百姓一起赏月，所以今日的宫宴就定在船上，而船是青河里的船。

　　当我随来福公公进到船舱里面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我进来，他们都开始打量起我来。我认得的人不多，孟留白和晴墨也在里面，我冲他们眨了眨眼。晴墨身边一位美妇人含笑望着我，我也回之以笑。还有之前在姬长明书房有过一面之缘的孟常将军，也就是孟留白的爹，他依然是慈爱的模样。

　　“沙华，过来。”
　　是姬长明在叫我，我抬头，看见坐在最高处的他，眉如墨画，目光清泠，一身赤色的冕服，胸前沧海龙腾欲飞，王者之气威震天下。

　　我站在下面仰着头看他，停了脚步。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的姬长明让我有些怯步，无法靠近。我迟迟不挪脚，四周本来有点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我低下头，抿紧了嘴角，觉得身处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我想将军府，想爹，张伯，小丁，想着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仲秋夜。而不是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想哭，但是拼命忍住。想逃走，想离开。

　　一双金线绣龙纹靴停在了我面前，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手被人牵起，是姬长明。他正弯下腰看我，墨玉般的瞳仁在月色下闪烁着光芒，温如陌莲。他用另一只手轻抚着我的额头，说：“沙华今天真漂亮，来陪我一起过仲秋吧，你我是相依为命的家人啊，以后就唤我一声哥哥吧。”说完，他便转过身牵引着我向上走。看着他修长优美的手指捏着我婴儿肥的手，我的心里不禁酸楚而湿润。先皇亲征战死沙场，皇后因此一病不起，虽然为年幼的皇子苦撑了些时日，但最终还是追寻先皇而去。所以，他也是没有了爹娘的。我望着他标杆般修长挺拔的背影，没有再执拗，乖乖地跟上他的脚步。

　　姬长明的案几旁放了一个小八角桌，明显是为我留的。他命人将八角桌再往他那边挪了挪，安置我坐下，然后自己坐回位置，端起酒杯，向着底下的众人道：“众位爱卿平日里都为国事奔波操劳，今日仲秋，大家不必拘谨，且尽情与我大庆百姓同享这一轮明月吧。”大家谢恩以后，船上又恢复了一片欢声笑语。

　　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点心，却见其中一个是四块一碟装的桂花糕。我心下疑惑，看了看下面百官的桌上，碟子里最多的也只有四块。再偷偷打量姬长明的桌上，糕点什么的明显是没有动过的，花样都摆得整整齐齐，那桂花糕竟也只有四块。上次姬长明不是说例份是六块一碟吗？

　　我转过头，轻声地询问身后的来福公公：“公公，这例份不是六块一碟吗？怎么这都是四块？”

　　来福小声地回我：“回郡主，陛下特意吩咐的，说是甜食吃多了不好，例分都改成四块了。”

　　我盯着眼前的糕点不禁汗颜，我胡诌的一句话居然改了宫里的例份。却见斜里伸过来一只手，是姬长明将他桌子上的那一碟递给了我。只见他色如月华地对我说：“你都盯着看了半天了，今日仲秋节，许你多吃几块，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