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续吹》BFD

8、风继续吹8

　　时间是这样一种东西，当它在你身边如烟如雾徐徐环绕的时候，你感觉不出它的存在，也触摸不到它的流走。然而当某些事情成为过去，再去体会作为标记的时间，有时会突然发现，逝者如斯，过往的一切走得是那样匆匆。
　　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虽然不免感慨时光飞逝，但仔细想想，几年来虽然没遇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己也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许许多多小事情累积起来，用心体会，依旧是沉沉醉醉的感动和满足。

　　所以面临毕业，我和楚越都没觉得伤感。我们固然感情很好，但没到那种一分别就无可避免地被离情别绪俘获的程度。

　　有次我问她：“爱我吗，你？”
　　她没回答，反问：“你呢？”
　　我不经思考就说：“爱。”
　　她以不冷不热的口吻说：“是吗？”
　　自己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不知道爱不爱你，因为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见我望着她，她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干嘛非要爱的死去活来呢？彼此适合不就行了。我以后会找一个适合的人结婚，而不一定是自己爱的。”

　　“见不到我会想我吗？”我问。
　　她又想了想，“偶尔会。无聊的时候。”
　　我明白了。
　　3月份我就回了家，迎接无比漫长的假期。由于读研不用找工作，所以剩下的只是公务员方面的事宜。公务员笔试顺利通过，排名还挺高，女友委实兴奋了一阵，仿佛我们的未来突然光明了一样。

　　然而很不幸，后来听可靠的人说，我报考的职位将来会把录取的人发放到就近的镇上，在不值一提的部门做不值一提的文职工作，不仅没有升迁前途，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我不可能愿意继续呆在家乡的小镇。小镇本身没有问题——风景优美环境干净生活安静，镇上的人也还算厚道。但我不愿意再安安分分地守在这里，我体内有某种渴望，这渴望伴随着高烧，伴随着阵痛，将我引往他处。

　　我把决定告知女友的时候，心里竟觉得十分悲怆，那句“你要是去读研，我们的感情就危险了”依然在耳畔回响。

　　女友在电话那头一言不发，我耐心等待，好久，她才开口，重重叹口气。

　　“太失望了。”
　　随即挂掉电话。
　　往后她不再提及此事，每天依然与我通过短信、□□联系。我也不去多想，抱着一切随缘、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尽管看起来一切依旧，可某些变化还是发生了。本来就不经常跟我联系的女友现在跟我更是没什么话说，晚间上Q发现对方在线，只打个招呼，简单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没了话语，一直到睡前互道晚安即算完事。

　　我有时幻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如同一曳烛光，跳跳跃跃地摇动，只消轻轻一吹便会熄灭，唯留下一缕青烟，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十分伤感。
　　不是没来由地这样幻想，和女友的几次对话给了我这样的直觉。
　　“我跟妈说你了。”
　　“说我什么？”
　　“说有你存在啊，你是我男朋友。”
　　“哦。”我估计下面的话不太好听。
　　果不其然。
　　“她不同意。”
　　接下来应该是不同意的原因。
　　“她说你还要读研，让我不要等你，女孩子青春宝贵。”
　　“说的是。”
　　“而且，”女友毫不委婉地说，“你家庭条件也不算好。”
　　“是的。”我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本来就算你考上公务员，”女友没完没了，“我妈说，也不行，等你自己买房要到什么时候？”

　　“你妈这意思，”我以如同探讨与自己无关的问题的口吻说，“是要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工作好的、已经有房的？”

　　她不说话。
　　我以为说这些是要同我决裂，但事情并没有朝我想的方向发展，女友没有说要离开我，依然和我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联系。

　　......

　　“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

　　我一边躺着看电视，一边在□□上回复：“挺好。”
　　“公司不错，同事也很友好。”

　　电视还不坏，我看得渐渐起了兴致。“好。”

　　“我打算认真做，争取好发展。”

　　我拿起手机，不情愿地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继续简短地给她回消息。“加油。”

　　“其实上班挺好的，”她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偏要读研。”

　　我瞥一眼手机，这次压根没回复。

　　女友并没有停歇的意思。“等你两年半后研究生毕业，说不定我在工作上已经发展的很好了，到时候我们差距不是很大？”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依然没回她什么。电视已经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我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使劲伸了个懒腰，闭眼休息，有意识地将冗杂的思绪清除出大脑。

　　所幸女友没再说什么。

　　......

　　“你研究生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她一上Q，看见我在线就问。
　　“不知道呢，”我恹恹地说，“到时候再看呗。”

　　“你说你读研干什么，还不是要自己找工作？”

　　“那时跟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耐着性子解释，“说不定能找到像样的出路。”

　　“是嘛！”她用不相信的口气说。

　　......

　　她最后一次找我说什么来着？
　　“你爱我吗？”她突兀地问。
　　我并未作思考。“爱。”
　　“可我不爱你。”这次她倒说得斩钉截铁。
　　我没有觉得难过。“然后呢？”
　　“见不到你，”她解释说，“我并不怎么想你。”
　　“好长时间不见，再碰面，我也不觉得有多高兴。”
　　“知道。”我说。
　　“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没感情吗？”
　　我没理睬她。
　　她自己接着说：“因为我觉得你没有上进心，在你身上看不到什么前途。能够让我喜欢的，应该是那种很能干的人，能够让我仰视的人。”

　　我认认真真地揣度了自己一番，确实没发现可以称作“上进心”的东西，对未来我没有设想，也不打算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前途”更是无从谈起，每次想到我的未来，眼前唯有一片黑暗而已。

　　女友把我看得通通透透。
　　......

　　后来她就没再找过我，一次也没有。每晚我照例上Q，却再没发现她在线，一直隐身、不想被我打扰也说不定。我也没主动找过她，既然给不了对方未来，就不能再肆意浪费别人的青春。

　　青春哟，青春！你是多么的宝贵！
　　我想，和女友——不，和楚越，一直这么不联系的话，是不是就算分手了。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分手方式，像我这样用沉默代替最终结局的，怕是并不多见。

　　失去楚越，我为之委实忧伤了好长时间。加之我在家无所事事，更加重了痛苦。和楚越在校园里的点点滴滴——那些在身处其中时觉得稀松平常的点点滴滴，未经我允许就如同狂风卷过沙漠一般掀起阵阵风沙，侵蚀着我原本就不算滋润的青春年华。

　　我慢慢翻看手机里过去给楚越拍的电子照片，模模糊糊的回忆渐渐清晰，慢慢具象化，形成一片片画面，在脑海里张张切换。

　　这一张是在食堂，我饭吃到一半觉得口渴，于是去买了一罐冰镇可乐。她责备地说：“吃饭时不准喝饮料。”遂夺过可乐，放在自己面前。不一会儿，自己倒打开，仰头一口一口嘬饮起来。

　　“不是不能喝吗？”我好笑地问。

　　她神气活现地朝我瞪瞪眼。

　　下一张在教室，她认认真真地看书，身体坐得正直，眉头微皱，应该是在就书中的内容做着什么思考。当时我也在看书，不过和她相比专注度要差很多，不时玩玩手机、望望窗外、摸摸胡渣。

　　这下看的拍的是她挑选衣服的样子。偶尔我会陪她逛街，逛街是她极大地爱好，怎么走都不会觉得累。我则十分痛苦，一来打不起兴致，再者很容易累，进了店里陪她看一会儿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对衣服很挑剔，总能找出缺点，试穿时总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

　　我还想接着看下去，无奈沉沉的失落感笼罩心头。于是将手机随意扔开，闭上眼睛，无边的黑暗很快汹涌袭来。

　　我在回忆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现在已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也许仅有几天而已，可作为痛苦，几天就已经不算短了。

　　那些痛苦告诉我一件已经得以确认、无论如何都不必再怀疑的事情
　　——我对她是怀有真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