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走壁莫奇怪》摩若迦

3、三

　　面对周陛这种会和你不断绕弯弯的危险人物时，应该怎么办呢？
　　道歉！
　　深深地，真诚地抱歉！
　　哪怕季飞颜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但她还是立刻选择以最真挚而热烈的道歉平息事端：

　　“周陛老师！很对不起！”

　　“哦？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周陛居然还得寸进尺，气定神闲地继续笑话她。

　　季飞颜却看着他晃在手中的黑色本子，只得一忍再忍道：

　　“……对不起，我……我不应该把周老师的私事儿记录在本子上。”

　　“所以，昨晚在罗森便利店的收银员，就是你？”

　　“老师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吗！”季飞颜瞪着眼。

　　“的确，我也没料到居然这么巧。”周陛的神色蓦地严肃，双手撑着桌面道，“昨晚，我只是和朋友喝酒闲聊，打了个赌，赌注就是谁输了，谁去买光便利店的所有避孕套。结果，我愿赌服输。”

　　“老师和朋友是在打什么赌？”季飞颜好奇道。

　　“我们站在路边，赌拐角出现的下一辆车，是红色还是黑色。”

　　“就为了打赌这么无聊的东西？”季飞颜错愕不已。

　　“什么是无聊，什么是有聊？”周陛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季飞颜，“季同学，那么你时时刻刻在钻研着言情小说的事情，是有聊的，还是无聊的？”

　　季飞颜脸色一白，明白被周陛抓住了把柄，反正这辈子在他面前是抬不起头了。她垂低了脑袋，却听周陛说：

　　“其实，有梦想也是很好的。只是不要把梦想建筑在爆料别人的基础上。”

　　季飞颜一听，顿时心知肚明，赶紧竖起手指狠狠发誓道：

　　“周老师，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一定不会在小说里写有关你的事情了！也绝对不再对别人提及！我发誓！做不到的话，就诅咒我年底挂科！”

　　“很好……”周陛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可以把素材本还给我了吗？”季飞颜小心翼翼地询问。

　　“恩，可以。”周陛于是宽宏大量地把笔记本还给季飞颜，季飞颜如获至宝一般，赶紧收进包里。又，怯生生地道：

　　“周老师，我有个请求……”

　　“你放心。”周陛却好似有读心术一般，悠哉道，“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就好！周老师，我们一言为定。”

　　“要不要拉钩钩保证？”周陛咧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映在季飞颜的眼睛里，却让季飞颜的心猛地一跳！
　　那些女生说得不错：周老师，是还蛮帅的。

　　于是就这样，周陛和季飞颜之间有了属于彼此的秘密。

　　…………

　　周陛认识《潮流爱情》杂志的主编朱晓晓，倒也不会骗季飞颜的。
　　《潮流爱情》是眼下最火的女性言情杂志，朱晓晓曾经向周陛约稿过，登载了几篇“文学著作中的恢弘爱情”之类的稿子。

　　于是周陛与朱晓晓就建立了偶尔会寒暄联络的关系，逢年过节彼此客套一把，也算是一种交情。

　　那天与季飞颜在西餐厅里握手言欢，周陛犹然感叹着命运的不可思议。和多年的损友郭筠站在街角玩打赌的那晚，他赶鸭子上架地进了罗森便利店扫货避孕套，当慌张地掉出大学饭卡时，他瞧见收银小姐露出一副相当愕然的神色！当时，周陛就忍不住地偷偷多看了那位小姐一眼：很是年轻的模样，皮肤白皙细腻，齐刘海长头发，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哪怕是笑得尴尬，也挂出淡淡的梨涡。

　　谁却料到，这张还算可爱的脸蛋第二天居然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授课教室里！当周陛惯例地自报姓名时，那张脸蛋就好似见鬼一般地抬了起来，满面神奇，外加惊恐。

　　周陛不禁有些好笑，情不自禁地请她，或者说是逼她起来朗读波德莱尔的诗歌，看着点名册上她的名字：季飞颜。蓦地，他觉得这个和这个傻丫头还挺有缘的。

　　……

　　“喂，季飞颜同学。”从西餐厅出来，他礼貌地送她到十字路口，等红灯过了，她回宿舍，他就回他租住的房子。

　　“恩？周老师？”

　　“我觉得，我和你的名字很有缘。”

　　“啊，我也注意到了呢。”

　　“季飞颜，周陛。”

　　“飞檐走壁，哈哈。”季飞颜哈哈笑起来，“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周老师期末给我一个优吧！”

　　“等你能把波德莱尔读得绘声绘色，再说。”

　　红灯一过，周陛打算过马路了。季飞颜回学校的路是相反的，但她却眼巴巴地看着周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陛看在眼中，转身之际，不禁嘴角含笑起来。

　　那傻丫头，想问他朱晓晓主编的事情，又不敢问吧！才会把脸憋地青红青红，末了儿却只对他说了“周老师再见。”

　　恩，好吧！
　　看在她答应帮他保守秘密的份上，下一次，他就帮她，在朱晓晓主编那儿问问吧。

　　……

　　一周的时间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空空荡荡的大四生涯，不找点事儿做，还真是对不起这寂寞如雪的青春。

　　比如室友黎欢欢在广告公司实习正HIGH，又比如多年的好友符子鱼近来神神秘秘地交了个男朋友，听说大她好几岁，相处起来别提有多么郎情妾意。

　　符子鱼甚至打趣儿季飞颜道：

　　“飞颜啊飞颜，你也算长得可爱清秀，怎么就不好好把握住大学生涯的尾巴，好好谈一场恋爱呢？”

　　季飞颜也无语道：

　　“班上男生本来就少，和我更是不知为何毫无瓜葛。我又不似你运气好，去报社做实习编辑，就这么巧地遇到了人生挚爱！”

　　符子鱼就道：

　　“你在罗森便利店也打工快两年了，就没有半点收获？”

　　季飞颜就哈哈大笑起来：

　　“收获也不是没有……”收获了周陛老师的尴尬事儿，算不算呢？可惜，答应了周老师不再往外提，季飞颜就严守自己的嘴巴，转了个话题，

　　“子鱼，哎……我明天开始就要去图书馆实习了。”

　　“很好啊！”符子鱼笑道，“罗森便利店收获不了的，去图书馆收获吧！大把文艺好青年呢，季飞颜，加油！”

　　切，她去图书馆实习，是实在拗不过妈妈的咄咄逼人，是没办法中的没办法！不然图书馆这种毫无激情，毫无前途的地方，她怎么会去？

　　但既来之则安之。
　　季飞颜虽然负气不满，却也知道这几年就业形势不好，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比比皆是。季妈妈也是费尽了口水和人情才求到这个实习机会的，孝顺懂事的季飞颜，哪怕是为了尽孝道，也是会好好干活的！

　　……

　　周一的上午又是周陛老师的文学作品选读课，下午才要去图书馆那儿报到。
　　于是季飞颜一大早就赶到了学校，莫名兴奋地进教室占好位子。哼着小曲儿地把课本从背包里取出来，却听身后有几个女生在叽叽喳喳道：

　　“喂，周陛老师真的很帅啊。听说很年轻，才二十八岁，所以还只是讲师而已。”

　　“但是我知道，他还挺出名的呢。上次我在《潮流爱情》杂志上见过他的文章，介绍《傲慢与偏见》中的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我原本都不喜欢看名著，看了周陛老师的文章后，立刻就去图书馆借阅了。”

　　季飞颜于是伸尖了耳朵听，心想：怪不得他认识杂志主编朱晓晓！也不知，上次他说会帮忙引荐，是不是真的？还是，他只是随口说说，压根儿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么翻来覆去地一想，季飞颜一大早的好心情顿时就打了个折扣。眼见着周陛踏着上课铃声而来，书本夹在胳膊下，一上讲台就对着大家灿烂一笑：

　　“各位同学早。”

　　季飞颜不禁想仰天翻个白眼。他笑得那么灿烂，想必后面几个花痴女孩儿该兴奋死了吧！

　　所幸，周陛翻开书本，边提着今天的题目，边往季飞颜的位置上扫了一眼：

　　“今天我们要讲解的，是法国另一位重磅诗人：兰波……”

　　很好！兰波对吧，上课之前季飞颜早就预习过一遍了！
　　想当年只有在小学时，季飞颜才会正儿八经地预习课文，上了中学之后就随大流地恶习起来，把预习视作浮云。可如今，进了大学，进了周陛老师的课堂中，她季飞颜居然又奇迹般地开始预习了！所以当周陛点名道：

　　“谁愿意试着来读读兰波的诗歌？”

　　季飞颜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直到周陛含笑着请她起立朗读。

　　当然，季飞颜昨晚偷偷练过，早把句子读得顺溜得好似刚出浴美女的肌肤，再点缀些情感因素，眉头微蹙，深情并茂！果然，当她坐下时，瞧见周陛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季飞颜同学，读得不错，比上次有进步多了！”

　　季飞颜于是乐得心花朵朵开，心想着：觉得有进步就快给我奖励吧！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主编朱晓晓啊！

　　于是这一节文学选读课，季飞颜上得无比认真，笔记批注写得满满当当。当下课铃声响起，周陛宣布下课，季飞颜犹然还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不肯早早离开。

　　她心中碎碎念着：周陛大人，快召唤小人，快快召唤小人！

　　可却见后面的几个花痴女生齐齐上前，围住了周陛讨教波德莱尔和兰波的区别。季飞颜一愣，背上背包在教室门口徘徊了片刻，终究还是负气地离开了！

　　什么人呀！季飞颜愤愤地踢了一块路边无辜的小石头。
　　说好帮我引荐主编的，周陛果然是在玩弄我纯真的期待啊！切，果然还是周鄙，卑鄙的鄙啊！

　　当然，讲师说话不算数，季飞颜除了心里骂得爽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中午随意在食堂扒了几口饭就匆匆赶往区图书馆。图书馆离学校不远，她在人事部罗主任的带领去去了位于三楼的中文借阅室，被托付给一位名叫刘晓云的管理员前辈。

　　周一的图书馆直到下午一点半才开门，所以午休的时间，刘晓云就尽职尽责地向季飞颜介绍图书馆的零零总总。除了介绍机器如何使用之外，她还绘声绘色地聊起图书馆的浪漫八卦，比如前台接待小姐孙婉婉找了个写推理小说的男朋友啊，原本在中文借阅室工作的桑如涅嫁人生子，生活幸福啊，连刘晓云自己和中文借阅室的另一位同僚：方毅成都快结婚了啊！总之，据前辈说，图书馆就是个恋爱的圣地啊！

　　真的有这么神吗？

　　从小到大没什么恋爱经验的季飞颜听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当场就拿出素材本记录在案，同时也觉得前辈刘晓云为人热情略微八卦，应该很好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