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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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他是危险的，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狼，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都隐藏在浓墨一样的黑中，却藏不住幽绿色的眼睛和泠然的杀意。
可是没有人天生就是杀伐者。
他也曾青骢俊马、桃花扇面、一掷千金。知己红颜。
然而当那个人出现时，这一切都改变了。
其实，他与他不过方在酒楼见过一面。当时，那个人身着青衣，倚窗独酌。窗外风景极好：新抽的柳芽，未绽的花苞。湖水碧的如同质地最好的美玉。
而窗内：红的唇，绯的颊，白玉的杯。竟比窗外的美景还要美上千百分！
桃花扇猛的一合，拎着一壶美酒走近。
可否，共饮一杯？
小啜一口酒，抬眸。为何
独酌，岂不寂寞。
寂寞。可你又能陪我喝到几时？
你若愿，陪你喝一世也是无妨的。
“一世？”如同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般嗤笑了一声。放下唇边的酒杯正是抬眸打量起他，眼中若有似无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便隐于平静。开口：“你当真愿陪我一世？”他问的很认真。
展开桃花扇轻摇两下“自是当真！”少年的公子风姿翩翩，甚是潇洒，然而口气却是轻佻的，如同在风月场里说过千百遍的那一句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没有想到他会为这样一句无心甚至玩笑的话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之后便是提亲。那个人带着一担担聘礼毫无预兆的的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曾许过我一世。”那人对着他的父亲如是说，无惧无讳，连眸子都是如水的清明。看不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急急从风月场所回来衣衫都未及整好便见那青衣的男子顶着他父亲的盛怒这样说道。
“你我都是男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你曾说过‘当真’。”他把他碧玉一般的眸子转向他，轻轻的口气，似质问，又似疑惑。
“我亦曾对红花坊的秀秀、倚绿楼的小琴、合欢居的兰蕊说过，若是每一个都当真，难道你要同她们一起服侍我不成！”他无奈反驳道：“再说，我根本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何来一生一世！”
“你许诺过的。”他漂亮的眼睛笼上了一层悲伤，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只是一瞬，那样的脆弱就消失不见。再看时就只剩下初见时的似是茫然又似平静的眼神。却怎样都参不出，研不透。亦捉摸不定。
“你说当真，我便当真了，现在你却又来反悔。我却只记得你许诺过的。”
“还有，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颜歌。”他转身不再纠缠，带着那一担担扎满了红绸的“聘礼”离开，却独独留下了这句话。
男子原本应该送一口气，可是，他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的惆怅，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魔鬼。
之后的之后。
就是灭门之仇！不止灭门，连同与他有一点关系的亲友，甚至红花坊的秀秀，倚绿楼的小琴，合欢居的兰蕊都在一夜之间被吊死在自己的绣榻上……
“你看，再不会有人和我抢，你只需许我一人一世便足够了。”他轻飘飘的说。
“你是魔鬼！我要杀了你！”他发狂的扑向他。
为触及衣角就被按倒在地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四肢都被俺的死死的。他拼命的挣扎。
胳膊断掉，他不觉。
腿断掉。他不觉。
最后连肋骨都断了。他只能伏在冰冷的大雨里奄奄一息。
死吧，再不剩下什么，死了吧。
他换了一身白衣，描金缎面的靴，撑着一把青竹伞蹲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擦过他溅满泥水的眉。
可惜，你就要死了，否则还能带你到红花坊听曲。红花坊现在的头牌可不是秀秀了。而是一个叫薇儿的。听说琴弹得是极好的。
哦，忘了告诉你，夏初丞，她曾经的名字叫。夏初薇。
他不是魔鬼，夏初丞在心里说。因为魔鬼根本及不上他的千分之一。
至此之后，夏初丞就不再是夏初丞。
轻袍缓带的公子变成了蛰伏在黑夜了的狼。握桃花扇的手只握剑。
血腥、杀戮、死亡。
一世，不就是一世么。你要便给你吧，连同我的命。
手中的剑染满了血之后他终于再次站到他的面前。
“我还你一世承诺，你也要把欠我的——我全家人的性命还给我。”
“那么，便来共死吧。”他微微一笑，那是夏初丞第一次见到他笑。
便来。共死吧。
“我一直在等你。初丞。”袖中是名震天下的青焰。
劈天裂地，火石电光，悄然松开青焰，那一剑来到他的心口。
笑。“可够偿你了？”
血滴到描金缎面的靴上，他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剑尖在他心口深入一分。痛。
“可够偿你了？”
再一步，剑尖穿过肩胛从背后刺出，穿心之痛。
“可够偿你了？”
再一步，再一步。
知道剑身全部没入只剩剑柄，流干全身血液之痛。
“可够……偿你了？”
“够了。”夏初丞面无表情拔出剑。骨肉与坚韧摩擦的声音清晰入耳。
“谢谢。”颜歌说。
“你本不必如此”夏初丞忽然说道。“人明明不是你杀的。”
原本熄灭的眼眸缓缓睁开，怀里的男子嘴角含笑：“原来你知道。”长长的睫像是停在眼眸上到蝴蝶，随时会振翅离开。没有再解释，颜歌只是闭上了眼睛。那个身体终究是渐渐冰冷下去了。在夏初丞的怀里。
这世上再不见一个喜欢穿青衣的男子临窗独酌向人要一世承诺。
“你为什么杀他！你明明…”红衣的女子泣不成声。
你明明是爱他的啊。
“薇儿，你不明白。”
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穿心之痛，锉骨之痛，就算流干了全身血液，依旧不是为了我。
他不过是想为了个人赎罪罢了。
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
许他一世的人是他，负他一世的人亦是他。于是颜歌找上与他面容相似的我。
他爱颜歌，于是屠我家门。
颜歌怒他，愧我，却依旧爱的是他。甚至以死来为那个人赎罪。
明明是要我的承诺，却为何等的是别人。
所以，与其让他活着爱别人，不如死了。
有时候毁灭一个人的不是仇恨，而是爱，绝望的爱。
像是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一路延伸，甚至死亡都不能湮灭，直至开进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颜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