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甄嬛来了，那也得按程序办事啊。 ...
-
“他去了……钟粹宫。”
“好端端地，他去钟粹宫干什么？”
“是因为……我们商量了一阵子，觉得在钟粹宫那里吓人更能坐实是余氏回来索命，所以才……”流朱抽抽搭搭地说道。
“你们糊涂啊，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得先跟小主讲啊，你们私自做下这样的事，如今怎么收场？”槿汐低声责问道，她虽算躺着中枪的，但不表白一下怕也难逃干系。
“罢了，事情已经出了，想想下面该怎么办吧。”甄嬛叹着气摆了摆手，截住了槿汐的话头。
“要不我赶紧回钟粹宫去探探风吧，若是真让海兰珠姐姐拿住了倒还不算太糟，就怕小允子他落到了华妃那边人的手里，那咱们可就大祸临头了。”安陵容颤着声说道。
“小允子现在必不在华妃那里，不然她早就上门兴师问罪了，只是今天事发突然，小允子途中遇上什么拖延之事也未可知，要不再等一等？”沈眉庄迟疑地道。
“不必等了，小允子知道轻重而且身上也有些功夫，除了被人扣下，应该没有其他理由到现在都不回来。”
“小主，我们赶紧去钟粹宫吧，迟则生变，万一博尔济吉特贵人把小允子送到皇后或华妃那里，或者直接关进慎刑司的话，那事情可就闹大了。”槿汐从旁劝谏道。
“小允子肯定还在钟粹宫，无论她把人送到哪里这事情都瞒不住了，也许她还念着姐妹之情肯留人一线，”甄嬛皱着眉头，“只是去讨这个情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唉，前些日子在她宫里咱们还说了那么些交心的话，如今真是……，我和陵容陪你一起去，要挨骂我们也替你分担着些。”
“让奴婢陪小主一起去吧，奴婢去给贵人磕头认错，求她放了小允子，要不就把奴婢也关去慎刑司，这事原不是小主的意思，她怎么惩罚奴婢们都行，千万别连累了小主。”流朱边哭便给众人叩头。
“你这一去不是火上浇油吗？博尔济吉特贵人的脾气可是又直又硬，一句话说不好她真能送你去慎刑司，进了那地方不剥层皮是出不来的。小主，还是我陪你去吧，咱们去多说些软和话把姿态压得低些，说不定贵人她能给各位小主这个面子。”槿汐向着安陵容深施一礼，“纹小主跟博尔济吉特贵人交情最深，还得请您帮我们小主多美言几句。”
“这个自然，只是这次海兰珠姐姐恐怕是伤了心了，也不知会不会迁怒了我……”安陵容拧着手绢，低着头说道，“原就该跟海兰珠姐姐讲的……”
“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要我说咱们赶紧走吧，”沈眉庄打断了安陵容的马后炮。“管它呢，听天由命吧。”
钟粹宫灯火通明，开门揖盗，阿不，开门迎客。
“小主，是她们有错在先，您干嘛不把人送去景仁宫请皇后处置，或者送去华妃那里，她必定记住您这个大人情，便是小主提出要晋封嫔位，她也会有办法给小主促成的。”静心站在一旁轻声问道。
“皇后现在指着甄嬛和沈眉庄来打华妃呢，送去又如何？只管全推到那个小太监身上，甄嬛顶多是个御下不严，治宫无方的罪责，并不能伤筋动骨，可如此一来我可就把她们那伙人得罪狠了。送去给华妃嘛，退回半天前倒还可以，只是如今丽嫔已经吐口，华妃急着撇清还来不及呢，说到底甄嬛是皇上要保的人，经过上次的事你还看不明白？弄得过火就成了跟皇上置气了，到那时还有我的好果子吃不成？”海兰珠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袋，“而且，我还想拿这件事再做场好戏，怎么也不能让她们专美于前啊，等会你站在我身边看我眼色行事。”
“是，奴婢一切都听小主的吩咐。”
门口太监报到，甄嬛一行人已经到了。
海兰珠连眼皮也不抬，静心敷衍了几句，那几个人讪讪地自己落了座。
“姐姐这么晚还没睡啊，我们来的唐突了……”安陵容先开了口。
“既然都到齐了，带上那奴才，咱们就动身去景阳宫吧。”海兰珠站起身欲走。
安陵容和沈眉庄心中俱是一紧，两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姐姐说笑了，若是姐姐真要告发此事，就不用等到现在，”甄嬛镇定地微微一笑，深蹲一礼说道，“妹妹今晚专程来向姐姐负荆请罪的，姐姐要打要罚都行，妹妹绝无异议。”
丫丫个呸的，主角了不起啊，半夜跑上门不诚心认罪，还玩起大家来找茬了啊，吃定了我不敢动你是吧。
“要是赔礼有用，那还要慎刑司做什么？静心，你去一趟翊坤宫，就说我要给华妃娘娘送份好礼。”海兰珠冷笑道，“姐姐妹妹的话以后还是别提了吧，就在这宫里莞贵人的话还言犹在耳呢，才过了几天就这样背后捅刀子，真真没得让人恶心！”
静心察言观色，扭身就往外走。
“贵人千万不可啊，静心姐姐请留步！”槿汐急了，也顾不得礼仪紧赶几步把走到门口的静心紧紧抱住了。“千错万错都是奴才们自作主张，此事跟我们小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还请贵人听完我们小主分辨再作定夺！”
“还听个屁！”海兰珠大吼一声，“咔吧”一声就把手里的烟袋杆给撅折了狠摔到了地上。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不过是些十七八岁的闺阁小姐，哪见过这样的粗鲁做派，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是那奴才吃饱了撑的，偏等在我回钟粹宫的路上来吓人不成？”
“姐姐先别生气，听妹妹说两句，这原本是因为莞姐姐中了余氏的毒，想着后面肯定还有指使她的人，所以要假扮余氏鬼魂找出真凶，不想这中间……发生了些误会……”安陵容壮着胆子走上前解释，说着说着连自己也接不住了。
“那就是说，我也是你们怀疑的真凶之一啦？莞贵人，要是你念我对你还有点好处，你说出来我为什么要害你，让我别糊里糊涂地当个冤死鬼，行吗？今天我宫里抬坐辇的太监被小允子吓得失了手，险些摔死我，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了阴司地府阎王面前，我都说不清楚究竟做了什么孽遭了如此报应！”
见海兰珠越说越气上前一步伸手就要薅甄嬛的脖领子，沈眉庄和安陵容见状死命地拦着，沈眉庄嘴里不住说道“陵容妹妹并不是这个意思，妹妹你息怒，听我说一句再动手行不行？原本是针对丽嫔的，是小允子那奴才想岔了，宫中传言纷纷，他想坐实闹鬼的是余氏……”
“别叫的这么亲，我承受不起，你跟她才是姐妹呢，”海兰珠一扭头盯着咬着嘴唇含着泪的安陵容，“姐姐妹妹之间怕也有个远近亲疏吧，这宫里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不告诉我实情我不恼，可拿我做戏是不是该事前知会一声，那天请你们来的时候多会说啊，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我是傻子一样的耍是吧！走，咱们找皇后娘娘评评理去！”
被沈眉庄和安陵容护住的甄嬛，此时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心里也有些发虚了，本来她料想到了海兰珠一上来必是要拿乔的，她漫天要价自己就坐地还钱，点破了她的意图后大家再坐下慢慢谈条件，看她使唤静心去送信就知道事情尚有转圜，明明阿黛也在身边，十个槿汐绑起来也是拦不住她的，没想到这位说着说着像是动了真气了，虽然摔烟袋的动作还是有点做张做致，可甄柯南同学经过刚才那一吓倒是明白了，博尔济吉特贵人的脾气就像头牛，平时憨厚温和可要让她看到了红布那是不管不顾要顶到底的，她没有心机玩儿审时度势更不懂什么是适可而止，不用别人下手她自己就能给弄拧巴了。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啊！
眼见得两人拦不住海兰珠，槿汐抱着一直挣扎的静心无法脱身，门口早让阿黛堵上了，甄嬛无法，一撩衣襟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姐姐既然不想听妹妹的解释那就不说了，横竖是我对不住姐姐，只要姐姐能消气，想怎么责罚妹妹都愿意承受。”
房中诸人都愣了，甄嬛现在的位份与海兰珠相同，虽然晋封得晚但她有封号，地位凌驾于海兰珠之上，肯放下身段行此大礼，海兰珠也得在心里写个服字，这城府还真是深，小小年纪就能屈能伸啊。
棋差一招啊，哪里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会耍光棍，“莞贵人行这样的礼我可受不起，”海兰珠一伸手把甄嬛从地上拽了起来，众人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每人一套说辞，我也不知该相信谁了，不过莞贵人你遇事不肯全推到奴才身上，我倒对你有几分欣赏，阿黛，去把那人给我提来，咱们当面对质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阿黛拎着一个包袱，阿彤拎着个人一起进来了，甄嬛见小允子身上换上了平常的太监服，头上被个黑布袋子罩着，并不像受了大刑的样子，心中微安（甄凉凉，你走眼了，他们是打完才给他换的衣服╭(╯^╰)╮）。
头上的布罩子猛地一摘，小允子被灯光晃得眼睛一痛，过了劲儿后发现自己的主子和几位小主都在屋里盯着他，他有愧在心，想到自己的愚蠢无能和自作主张连累了主子，一时想不开就要撞墙自尽，可那个蒙古女人实在太坏了，给他绑了个拴马扣，手脚被绳子缠在一起站也站不起来，又想要咬舌头，阿彤正一旁虎视眈眈呢，见他有这个意思上去就给了一个耳雷子，打的小允子眼见着就青紫肿胀起来。阿彤还想继续打另一边，海兰珠制止了她，“还要问他话呢，先留着那边，莞贵人，我要问这奴才的话，你不介意吧？”
“姐姐，有事便问吧，小允子，事已至此——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必隐瞒。”
“奴才……奴才自作主张对不起小主，贵人要杀要打奴才没有二话，只求别冤枉了我们小主。”
“问你什么答什么，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姓名？”
“小……小允子。”
“性别？”
“太，太监。”
海兰珠，你杀人不见血啊。
“出生年月？”
“记不清楚了，今年十九，属猪的。”
“籍贯”
“京城。”
“什么时候进宫在哪里当差，担任什么职位？”
“十二年前进的宫，去年九月调到碎玉轩，现在是碎玉轩首领太监。”
“今天晚上戌时一刻你在什么地方？”
……
甄嬛三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只见海兰珠一边问一边拿笔刷刷地记录着，完全是刑部堂官的做派。
记录完毕，海兰珠让阿彤松开小允子的一只手，阿黛一手拿着供词一手托着盛朱砂的小盒，逐个手指按下红印。
“这下就放心了，这忠心的奴才就是麻烦，他一会回去把按红印的指头给剁了我可没地方找后账。哎，你们都在旁看着审的，我可没有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啊。”
几个人看着小允子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脑袋，违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痛苦地扭向一边，小允子被强迫着按下了手印后想暴起夺下那张供状，结果另一边脸又挨了阿彤一记爆锤。
海兰珠吹了吹薄薄的按满指印的纸，提起笔来又写了一张，招呼道：“诸位过来看看有没有出入，没有的话签下字带着他走人吧。”
甄嬛三人上前，看到写得一张文不文白不白格式古怪的契约。
交接协议
提人者：甄嬛
职称：莞贵人
住所：碎玉轩
提人时间：雍正二年五月二十
提人地点：钟粹宫东侧殿
交接者：博尔济吉特海兰珠
职称：贵人
住所：钟粹宫东侧殿
证明者：咸福宫贵人沈眉庄
钟粹宫答应安陵容
事由：因碎玉轩首领太监小允子今夜装鬼恐吓钟粹宫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即交接者），致一人受伤多人受惊，后被钟粹宫上下当场捉住，小允子对其今夜及近日在宫中装神弄鬼的行为均供认不讳并切结成书。提人者作为主子未尽到管教之责，应对小允子给交接者一方造成的伤害承担赔偿责任。
经交接者、提人者协商达成协议，交接者最终决定不追究小允子犯上之罪行，同意予以释放，由提人者带回宫中自行处置。提人者需补偿钟粹宫受伤和受惊的人员白银五百两以示诚意，该笔银子在明日前付清。另，小允子装鬼所用的白袍一件、假发一顶可由提人者一并带走。
如此后提人者一方及亲友欲对交接者一方及亲友进行报复和伤害，无论事情大小是否造成恶果，交接者均可将此协议和小允子的供状交送有关人士处理并昭示后宫众人。
以上为双方个人真实意思表示，双方均表示并无异议绝无反悔，并且保证其中并不存在误解和欺诈行为，以上交接办理在证明者见证之下进行完毕，证明者愿对双方的违约行为承担连带责任。
附件：白袍一件、假发一顶。
提人者签名（盖章）
交接者签名（盖章）
证明者签名（盖章）
签章地点：钟粹宫东侧殿，即博尔济吉特贵海兰珠贵人寝殿
签章时间：雍正二年五月二十日亥时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迟迟没人上前动笔。
“哦，对了，还有这个。”海兰珠抄起桌上盘子里的萝卜和小银刀，擦擦地刻了起来，片刻功夫，拿起萝卜沾上朱砂，“啪”地一声在正文和签名之间盖上了“此处空白”四个字。
“这样我就没空子钻了，你们放心了吧？哎，到底签不签啊，反正有了这份证供，只要你们出了这个门小允子就死定了！莞贵人，一个签名换一个死心塌地的奴才，划算得很！”
“我签就可以，只是眉姐姐和陵容……”
“姐姐，我签！”安陵容倒是没二话，感觉像是血气沸腾的样子，她激动啊，能见证这么经典历史的场面，她是这个团体里多么必不可少的一盘菜啊。沈眉庄见她如此也无法了，只能也签下了名字。海兰珠好整以暇地将两张纸晾干，折了又折、叠了又叠，从袖间撸下一个大镯子，三弄两弄的镯子从当中开了一个口儿，海兰珠被把两张纸塞了进去，得意地冲她们晃了晃。
“我本来脑子就不够使，阿妈早就告诉我有些事情必要白纸黑字的才保险，莞贵人，你也别怨我，你那碎玉轩跟我犯冲，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吧。我说话算数，只要你们不惹我，这东西永远不会让第五个人看到，反正也不是一类人，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都好自为之吧。”
“今天妹妹受教了，以后碎玉轩绝不敢搅了姐姐的清净。”
“希望如此，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海兰珠踱到甄嬛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甄嬛毫不示弱，一双眼睛也静静地看着她。“还记得富察贵人的那个吓傻了的丫头吗？”
“嗯？”甄嬛有些疑惑，本以为她还要得寸进尺地放狠话继续羞辱她呢。
“她没有治过来，整天傻傻的不认人，已经被富察贵人丢去辛者库做苦役了，本来那是个多么伶俐的丫头，到了那里只怕是熬不了多久的，你要报仇可也别拿他人的性命陪葬，你造的孽，她没机会报了。”
此话一出，甄嬛连同槿汐和小印子都没话可说了，那丫头是富察贵人的陪嫁她们都见过，没想到一场看似小小的恶作剧就这么把她给毁了。
甄嬛闻言，今晚被海兰珠作弄所积郁的愤懑突然卸去了很多，匆匆给海兰珠行了个礼就走了。
回到碎玉轩，流朱和浣碧见了小允子的一脸伤痕，大惊小怪地咋呼着，埋怨海兰珠下手太狠，小允子一脸恍惚也不答话，借口说累了就带着一身疼痛回屋去了。
甄嬛和槿汐也不愿多言，只说小允子已经一人顶罪了结了此事，就打发她二人出去休息了。
两人默默良久，这个晚上给她们的冲击和打击非常大。
槿汐沉思地开口说：“这博尔济吉特贵人行事真是出人意料，高深莫测。”
甄嬛也叹息道：“枉我平日自诩聪明，但这个人我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
槿汐迟疑道：“明日她不会把这两份东西交出去吧？”
甄嬛道：“想交出去什么时候敲开翊坤宫的门华妃都不会介意的，又何必等明天？人人说她粗莽无谋，可你看她写的供状和契书，虽格式粗陋文笔浅白，紧要之处却桩桩件件记录得清楚，细想想真是无懈可击，有此物在她手里，我便是如何强辩也是无用的，她还把眉姐姐和陵容一起绑上了船，又增加了我的忌惮。”
槿汐闻言也叹道：“真可惜这么个人，若是处好了小主在宫中可添一大助力。她这是想跟咱们划清界限了，小主，以后咱们真的要对她敬而远之啊。”
甄嬛也是有苦说不出，上次是浣碧，这次是流朱浣碧加小允子，全是她的铁杆亲信，若说没有她背后纵容驱使任谁也不相信的，如果换做是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第二天去景仁宫，两边又碰上了，海兰珠坐在她们对面示威似的扬了扬手上的镯子，那边三人心中有鬼，脸色俱是一变，紧接着海兰珠跟恶作剧似的不住地摸头发扶簪子，晃得手上的镯子跟其他的几个碰撞的叮当作响，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的脸渐渐一起变成了“囧”的表情，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三毛、哪吒、金刚葫芦娃的光辉形象。
甄嬛如果知道有个词叫精分的话绝对会痛哭流涕，太经典了，听了她之后的话，甄嬛只能做如下猜测：海兰珠一到晚上就会被什么上身吧，早上起来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