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横行》林不恭

40、038 诱鸦之计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来，照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大，也不亮，但龙在巅看见了杀机。乌鸦已经拨剑在手，一步步逼近。
　　龙在巅慌了神，表面上却淡淡一笑道：“你也想要布袋里的人吗？”他也想过呼救，但姬拨毛和史不通看来自身难保，又能怎么能救他。就算能救他，那两个人对未必会将他的死活放在眼里。
　　乌鸦冷冷道：“我不要袋子里的人，我要你。”
　　“要我？”龙在巅虽然吃惊，但脸上还是挂着潇洒的笑容，道：“哈哈，老兄你真有有趣，你大概还不知道，这袋子里装的可是天下少有的美女。”他现在束手无策，只能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乌鸦道：“是么？”
　　龙在巅道：“当然是，她长得像秦香莲一样漂亮……”他突然想到秦香莲恐怕是不漂亮的，要不然陈世美也未必能因为贪图富贵而抛弃她。改口道：“她长得跟潘金莲一样漂亮，她的胸部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桔子的尺寸，后来又改大西瓜的尺寸。
　　乌鸦道：“我对美女不感兴趣。”他又逼近了几步，手上的剑在月光中微微抖动。剑锋果然极细，这么细的剑锋如果刺在身上，一定会刺得很深，很疼。
　　龙在巅道：“像阁下的这样的男子汉，怎么能说对美女不感兴趣呢？要知道，天下的美女正是为阁下这样的真英雄而生。你如果不要她，可就伤透了她的心了。你看今晚的月色这么好，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美女的妙处吧！”他的声音已有些颤抖，好在旁边打得闹糟糟的，倒也听不出来。
　　乌鸦冷笑道：“只要你把那样东西给我，以后我无论想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美女。”
　　龙在巅心里暗道：“每个人都想要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但他知道现在如果说没见过那样东西，绝不会有人相信。
　　他悠悠道：“你怎么知道东西在我手上？”
　　乌鸦道：“我听说黑蜂寨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东西必定在你手上。如果你肯把东西给我，我就不杀你。”
　　龙在巅道：“原来你也知道黑蜂寨。”
　　乌鸦道：“我们独行乌鸦跟黑蜂寨齐名，我怎会不知道。不过我们的实力比黑蜂寨强。”
　　龙在巅道：“如果我不肯呢？”
　　乌鸦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举起。
　　龙在巅心里一阵阵发毛，嘴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他并不后退，反而把胸膛向着乌鸦手中的剑迎了上去。因为他知道后退绝对没有用，他只希望乌鸦千万别乘机把剑刺过来。
　　乌鸦冷冷盯着龙在巅，似乎在犹豫。龙在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一个武林高手。但越不像高手的人，往往越是高手。
　　龙在巅道：“你可知道黑蜂寨的人只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能活下来吗？”
　　乌鸦道：“难道是你杀了他们？”
　　龙在巅哈哈一笑，道：“你倒挺聪明的。”然后又叹息道：“唉，大麻蜂和虎斑蜂的武功倒也不错，我本想把他们留下来跑跑腿，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你说是么？”
　　乌鸦道：“看来，真的是你杀了他们，我早该知道……”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冰冷，但已有些不自然。
　　龙在巅道：“只是，杀人并不是很愉快的事，能不杀人的时候，我看还是不杀的好。杀完了还要埋，埋人还要挖坑，不是很麻烦吗？”他又向前逼近一步，胸口离剑尖不到一尺。他的心都快从胸前跳出来了，恨不得立即跪下求饶。只不过他绝不能露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乌鸦迟疑道：“不错，能不杀人的时候，还是不杀的好。”他这么说的时候，也正是给自己留下一点后路。
　　龙在巅望着他的眼睛，道：“不过，如果有人要杀我，我当然也要杀了他，你说是不是？”
　　乌鸦道：“这个……”
　　龙在巅微笑道：“比如你现在如果想用剑刺我的胸膛，我当然不会任由你宰割……你可知道大麻蜂和虎斑蜂是怎么个死法吗？”
　　乌鸦道：“我又没有见到，怎么会知道？”
　　龙在巅悠然道：“其实我本不想杀他们，他们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做人还算机灵，杀了也怪可惜的。”他悄悄瞟了乌鸦一眼，又道：“只可惜他们太贪婪，也太不自量力了，他们两以为乘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夹击偷袭就可以杀了我，唉……我本不想杀他们的。”
　　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显得颇为无奈。
　　乌鸦的眼神已经变了。
　　龙在巅双眼盯着他，道：“我一直提倡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轻易杀生，只不过……他们确实死得太惨了一些。都怪我，近来功夫长进了不少，下手过重了。”
　　乌鸦虽然还拿着剑，但剑光不住抖动，显然内心极不平静。他低声道：“你……你……”
　　龙在巅逼上前一步，道：“这些年来，我也曾听说过不少你们独行乌鸦的劣迹，本该把你们九个人全杀了，但我看你们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如果赶尽杀绝未免太不尽人情……唉，杀人，我已经厌倦了杀人，要不然也不会把姬拨毛和史不通两个人的命留下来了。”他的右手缩进衣袖里，再用那隔着衣袖的手小心地拨开面前的剑。乌鸦任由长剑被拨开。
　　乌鸦的剑不再指着他的胸膛的时候，他的心情总算好多了，微微一笑道：“三十年前，我跟欧阳开叉和西门补丁讨论武功的时候，就曾说到，练武的目的在于修身养性，而非杀人斗狠。他们两要是能听我一言，也不至于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
　　乌鸦奇道：“三十年前？你看来才三十出头，三十年前怎么能跟他们讨论武功？”
　　龙在巅暗骂道：“老子才二十六，竟说我三十出头，什么眼神。”但表面上他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道：“你的见识太浅了，竟然不知道有一种武功练成以后，会还老还童吗？不过也怪不得你，这种武功失传了数百年，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学到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乌鸦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是武林前辈。”他虽然是个老江湖了，也不怎么相信龙在巅的话，但是万一……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后面姬拨毛史不通和八只乌鸦的打斗已到了高潮，不时有惨叫声和火焰的呼呼声。龙在巅背对着他们，只能暗中留意那些惨叫声，听到史不骂骂咧咧，却没有惨叫，心下稍稍安定。
　　但乌鸦却将是面对着那些人的打斗，看得清清楚楚，越看越沉不住气。那剑阵只能容得八个人施展，多他一个也没什么用，而且他也不敢抛开龙在巅这样的“高手”去对付姬拨毛他们，只能站着干着急。
　　龙在巅暗暗得意，只要能再支持片刻，他们两人打发了乌鸦，就能回来解围。在这段时间里，千万不能露出破绽。看着前面的乌鸦焦急的样子，他心里得意极了。他突然觉得皇甫顶天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智慧和冷静才是制胜的利器。经过今夜的交锋，他对自己的智慧有了很大的信心。
　　身后的打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龙在巅不敢回头看，只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天空忽明忽暗，一团团火焰四处飞射，“浴火焚鸦”的场面果然壮观，有些火团就从龙在巅的脸旁飞过，浓烟呛得他想咳嗽。但他绝不能咳嗽，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他不以为然道：“打打杀杀又是何必呢？如果有一天你的武功能练到我这么高的时候，也许跟我一样不喜欢动手了。”
　　他的后脑一热，竟有一团火焰飞到他头上，瞬间点燃他的头发。
　　乌鸦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吃惊道：“前……辈，你的头发着火了。”
　　龙在巅心中大惊，却不敢去拍灭头上的火焰，只怕一出手便被看出不会武功。他悠悠然道：“我当然知道，区区一点小火，不用大惊小怪。”心里却焦急地大骂姬拨毛和史不通，为什么还不来救他，特别是姬拨毛，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却是个鸟蛋。
　　乌鸦道：“前辈再不管它，头发就要烧光了。”
　　龙在巅潇洒地拂了拂衣袖，道：“不妨事，以我所练的神功，就算头发烧光了，不出十天也能全长出来。而且没了头发也凉快些。”
　　乌鸦道：“前辈您难道不疼吗？”
　　龙在巅的头早已烫要裂开了，那“疼”字根本不能形容他的难受。但他还能强言欢笑，道：“怎么会疼？舒服得很，我当年练功的时候，总是脱光了躺在烧红的木炭上，每次七天七夜，整整用了三十六年，这才练得一身傲世神功。”
　　龙在巅突然觉得说谎的次数多了，越说越流利，连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事。
　　乌鸦从未听说过这种练功方法，不由产生了崇拜之意。但也有些怀疑：“这样练功，不会把活人练死吗？”
　　龙在巅道：“当然会，当年我师傅收了一千个弟子，在这一千人当中，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而其它四个师兄弟虽然也没被烧死，命根子却被烧焦了，能完完整整的只有我一个。”
　　乌鸦听得一怔一怔的，被这奇妙又残酷的练功方法所折服，叹道：“前辈……这样的神功让在下大开眼界……”
　　龙在巅道：“这不算什么，天下间奇妙的武功数不胜数，有些连我也没见过。”他突然发现吹牛和说谎都是非常愉快的事。要不是火焰在头顶越烧越烈，几乎让人疯狂，他一定会吹上三天三夜。
　　乌鸦道用欣赏地目光看着那团火，道：“前辈的神功盖世，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一定以为是吹牛。”
　　龙在巅强笑道：“哈哈哈，吹牛的人，当然也是有的，只不过早晚会被识破。”他看到乌鸦手里的剑，突然有了主意。
　　龙在巅道：“我看你小子倒是个可教之才，我想试试你的武功怎么样。你能不能一剑把我头上着火的头发削下来，而不伤到我的头皮？”
　　乌鸦赔笑道：“我怎敢在前辈您面前动刀动剑呢？”
　　龙在巅道：“无防无防，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如何，如果是可造之才的话，或许我会传给一套失传多年的武功。”
　　乌鸦咽下了一口口水，道：“那……晚辈斗胆献丑了。”
　　龙在巅道：“如果你想往我的脑袋上劈一剑的话，也可以试试。”
　　乌鸦赔笑道：“前辈可不要开晚辈的玩笑。”
　　突然间剑光一闪，龙在巅还没准备好，只觉脑后一轻，那团火焰连着关发离开了他的脑袋，粘在乌鸦的剑锋上。
　　龙在巅被吓呆了，愣愣地瞪着那柄剑，半天回不过神来。一阵风从他的脑袋上吹过，原来着火的地方现在阵阵寒意。
　　乌鸦更是吃惊，道：“前辈，前辈……是不是晚辈的剑法……那个……太差了？”
　　龙在巅终于回过神来，道：“嗯，你的剑法，倒也马马虎虎，只不过内力修为太浅，以你这样的内力，就算剑法再妙也是枉然。”其实他也不太清楚所谓的内力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见这群乌鸦八个打不过两个人，料想他们的内力必定不高，索性胡说八道一通。
　　乌鸦满脸羞愧，道：“前辈好眼力，实不相瞒，我们九兄弟曾无意间得到一本剑谱，于是练得几招三脚猫的剑法，至于内功，却是一点也没有。”他对龙在巅又佩服了几分。
　　龙在巅叹息道：“原来如此，这个，倒是有点难办了。我本想传你一套功夫，你只要练得三两年，便能成为顶尖高手，但你没有丝毫内力的话……”
　　乌鸦立即道：“前辈只管将神功传给晚辈，至于晚辈能学到几成，那是晚辈的造化，若是学不成，也是天意如此。”
　　龙在巅点头道：“看来你真的想学？”
　　乌鸦道：“恳请前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