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横行》林不恭

4、002菜花欲现

　　猛龙客栈。
　　这里的人都知道，猛龙客栈不但有好酒好菜，有时候还可能见到菜花楼的头牌名妓黄花菜。
　　所以这个客栈就成了附近最有名的客栈，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今天天刚亮，客栈的酒楼上已经坐满了吃早点的人，不但有武林豪侠，还有富家子弟。
　　尤二狗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但是其它人并不正眼看他。甚至连店小二老不愿理他，因为他是猛龙客栈的店小二。
　　店小二将一条腿跨在尤二狗坐着的椅子上，冷冷道：“客官要不要来碗豆浆？”
　　尤二狗头也不抬：“给我来五碗。”
　　店小二吃了一惊：“五碗？客官您说的是五碗？”
　　尤二狗淡淡道：“就是五碗。”
　　店小二的脸色变了，不由仔细打量这位毫客，眼神已经由轻视变成了崇敬：“这位客官好气派。”提高了嗓子喊：“这位客官点的是热豆浆五碗。”
　　其它人纷纷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许多人议论纷纷。
　　“他竟然点了五碗豆浆，好大方，好气派，好有档次。”
　　“这个人不是王孙贵胄也是出生豪门，说不定是武林世家的公子爷。”
　　“儿呀，你看看人家，你要好好读书，说不定将来也能跟人家一样。”
　　“你们瞧他喝豆浆的姿势，是那么英姿飒爽。啊哟，他被呛到了。看看看看，人家连呛也呛得这么帅。”
　　“要是能嫁给他多好。”
　　四周的人有不少平日也是很讲究排场的，这一次却被比了下去，有几个人咽不下这口气，其中最咽不下的是冯公子。从见到尤二狗到现在，他已经咽下了三个包子，四根油条，两张大饼，但是一口气还是咽不下。
　　冯公子大约三十多岁，面貌不算难看，也算不上英俊。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仿佛他就是天底下最英俊，最有魅力的男人。
　　年轻的小伙子被人称为公子，年纪大了就不能叫公子，只能叫老爷了。但冯公子永远都是公子，因为他姓冯，名公子。
　　他决定给尤二狗一个下马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排场。
　　冯公子走到尤二狗的对面，大大刺刺地坐下，道：“这位兄台要了五碗豆浆，气魄不小嘛？”
　　尤二狗懒洋洋道：“一般一般。”
　　冯公子道：“却不知道阁下喝得完喝不完？”
　　尤二狗道：“如果你家里不宽裕，就尽管拿去喝吧。”
　　冯公子笑了，他掏出一块成色上等的玉佩，轻轻把玩着，道：“这是上好的蓝田玉，价值三十两银子。”谁也不知道他为何扯到玉佩上。
　　突然的的手一松，玉佩掉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裂成了碎片。
　　三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很多人心里都抽搐了一下，仿佛摔坏的是他们的东西。冯公子却反而觉得很得意，逼视着尤二狗的脸：“三十两一块的上等玉佩，我每天都要摔几块的。银子这东西多了就麻烦，用也用不光，家里的银子太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有人都中往唏嘘不已，对他又是钦佩又是崇拜。他的脸上立即发了光，现在他的光芒已经远远盖过了尤二狗。
　　尤二狗淡然道：“这样的玉你身上还有几块？”
　　冯公子道：“倒也还有三五块，要不我送两块给你？三十两银子一块的玉佩，你摔过吗？”
　　尤二狗黯然道：“没摔过，我也没有这样的玉。”
　　冯公子笑了，那是一种又得意，又欠揍的笑。胜利者的笑容基本都是这样。
　　尤二狗接着道：“我身上没有这么便宜的玉。”
　　他边喝豆浆一边也掏出一块玉佩，看也不看便放在桌上，道：“你看看我这块玉。”
　　他这块玉果然和冯公子的玉不同，这块玉色泽通润，翠绿欲滴，一端还夹着一抹血红。冯公子的玉佩跟它比起来，就像是一块茅房里捡来的石头。
　　冯公子怔住了。
　　尤二狗道：“这是从汉代的古墓挖出来的古玉，价值两千两。这样的玉你摔过没有？”
　　冯公子只能道：“没有。”
　　尤二狗对他挥挥手：“现在你可以摔它了。”
　　冯公子吃惊道：“你要我摔了它？”
　　尤二狗道：“不错，尽管摔吧，比摔三十两一块的破石头过瘾多了。”
　　冯公子的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张着嘴，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尤二狗道：“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冯公子干咳道：“咳……咳……没有了”
　　尤二狗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要不要我请你吃个卤蛋？”
　　冯公子只好灰溜溜地退下。
　　如果说刚才人们对尤二狗还只是小小的钦慕，那么现在无疑是毫无保留的崇拜了。
　　尤二狗神色安然地静静坐着，大口大口吃新鲜的油条。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但他对身边热切的目光视而不见，仿佛他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虚华，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春梦。
　　忽然间，议论纷纷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人不再注视尤二狗，都伸长了脖子向楼下张望，神情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菜花楼的头牌姑娘黄花菜来了。”
　　连尤二狗都忍不住抬起头。
　　在酒楼里可以看到窗外的一段街道，但他并没有看到黄花菜。
　　但在街道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立了四位的大汉。他们穿着青灰色的短布衫，像是佣人模样，但都神情冷漠，笔直地站着，就像是四杆笔直的旗子。
　　街上本来有不少人在走动，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了。这四人人给其它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仿佛他们四个并不是人，而是四把刀。杀人的刀。
　　楼上有个体态壮实，面色偏黑的青年道：“他们是谁？莫非是菜花楼的龟奴么？”
　　又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听说菜花楼的龟奴都是武林高手，其中有一个还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另一个比第一个更年轻些，也更英俊的青年道：“是吗？怪不得菜花楼治安这么好，从来没有出现拖欠嫖资的情况。”
　　那个中年人道：“听说每次黄小姐要出门，必定有菜花楼的东西南北四大龟奴护卫，果然不假。”
　　那英俊的青年手执一把折扇，道：“黄小姐从不轻易出门，这次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这么有面子。”
　　那黑面青年道：“她肯定是为花兄来的，谁不知道花兄你是本城第一风流美少年，城里的姑娘们挤破眯眯也要争着看你一眼。这次听说花兄在此喝酒，还不心急火燎地赶来。”
　　英俊的青年正是此地有名的风流少爷花心，他对这样的分析非常满意。他年轻、英俊、自信，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难逃脱他的手掌心。哪个女人不是为了他要死要活的？
　　花心纵然心里得意的要命，嘴上却客套道：“过奖过奖，她那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把小弟放在眼里，小弟这张脸虽说也迷倒过无数美女，但那些只不过是黄毛丫头，算不得数的。小弟认为她恐怕是为钱兄来的吧！钱兄乃本地首富，天下女子谁不想见识见识钱兄的豪气。”
　　中年人叫钱不少，的确是本地的首富。他虽然已经认定黄花菜是为他来的，但还是摇头道：“哪里哪里，兄弟虽然有几个小钱，也只能是勉强算得上有排场有气派而已，但哪比得上武老弟武功高强，乃是当世不二的英雄豪杰，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英雄呢？而且听说黄小姐也是武学爱好者，若是能得到武老弟指导一招半式，那还不是终身受用无穷。”
　　那个体态壮实的青年正是武很高，他微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只不过学得一点粗浅的武功，有几斤蛮力，虽然也打败过几个成名人物，但也说不上武功高强。平日也做些行侠仗义的小事，倒是不敢忘了救死扶伤的本分，然而万万担不起英雄豪杰这四个字。”
　　三个人虽然觉得黄色菜必是为自己而来，表面上却是相互推却，极为客气。
　　说话之间，两个十三四岁的绿裙小姑娘提着花篮缓缓地从街角走来，将细细的桂花瓣随手挥洒。整条街上都飘满了淡淡的花香。
　　众人暗道这黄花菜好大的排场，能有这么大排场的妓女生意必然兴隆，要价必然不低，手段必然极高。
　　这两个小姑娘虽然还未发育成熟，但是玲珑娇小的体态再加上轻盈婀娜的动作，清秀脱俗的小脸，浅浅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竟然比许多成熟女子还更有风韵。男人们的眼都看直了。她们穿着木屐，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脚，显得又活泼又可爱。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恨不得把这两双翡翠般的小脚握在手里，但是表面上，他们都不为所动。
　　这只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真正的角色还在后面。但是这两个小丫头已是如此动人，黄花菜本人又会是什么样呢？众人本来只是期待，现在已是急切地热望。
　　小姑娘一路将花瓣洒到了酒楼上，酒楼的掌柜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位置，并且搬出了铺着貂皮的软椅，还吩咐小二在楼梯上铺上红毯。其中一个小姑娘将花篮里最后一朵百合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两个人迈着轻快的脚步退下了。
　　黄花菜还没有出现。
　　花心问道：“钱兄交游广泛，可曾见过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不少道：“实不相瞒，兄弟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虽说黄小姐曾多次邀请，怎么奈蠢兄琐事缠身，不是东家的店要收账，就是应酬衙门里的人，分身无术，只好辜负了她一翻好意。”
　　他又道：“武老弟常在外面走动，想必和她颇有往来吧？”
　　武很高道：“两位兄台也知道，小弟生来不幸，生于名门贵胄之家，一言一行总要顾及门庭脸面，和风尘女子往来那是多有不便。比不得花兄这般自由洒脱。”
　　花心叹道：“我也是被这张脸所累哪，虽然也想过远离这红尘是非之地，却又不忍伤了那些多情少女的芳心。”
　　三个人都故作轻松地交谈着，他们好似对黄花菜浑不在意，但一双双眼睛都偷偷往街上瞟。
　　忽听有人说道：“来了。”
　　所有人立即住了口，凝神静气盯住楼梯尽头的街道。
　　一条狗慢慢在街上漫步，四处张望，走走停停。
　　钱不少道：“莫非是黄小姐的爱犬？”
　　花心道：“我看此犬毛色鲜润、举止乖张，显然是训练有术，必是黄小姐亲手调教的无疑。”
　　那条狗停在街角，后腿半弯而蹲，表情严肃。
　　武很高点头道：“连爱犬也懂得马步，可见黄小姐真乃一武痴也。虽然这马步尚有破绽，然而一条狗能如此，倒也难得了。”
　　那条狗在众人的议论中，半蹲着，先是拉了一泡尿，接着又拉了一堆屎。然后摇摇屁股走了。
　　钱不少皱眉道：“原来是条野狗。”
　　花心道：“我早就想到，黄小姐毕竟是菜花楼的头牌，怎么会庸俗到养这些无知牲畜解闷呢？”
　　武很高摇头道：“真是败坏风景，扫兴，扫兴。”
　　这在这时候，街上忽然出现一条黑色的人影。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瞪着那条人影，连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