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束阁（陆花）》十八反

27、并蒂不必莲（四）

　　琥珀？
　　陆小凤略一思忖，便想起，前几日自己是得了一块琥珀。
　　说起来这琥珀并不算稀奇物件，但这块琥珀里却裹着一枝莲花——据说是采的花苞，待松脂欲滴之时接下，迅速包裹住莲花才成的，倒是稀罕。
　　只是她这么一说，陆小凤却奇怪起来，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人，她是如何得知自己有这么个东西的？
　　见他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那女子缓缓道：“小公子忘了么，我本是莲花仙子，你身上带着莲花的东西，我如何会不认识？”
　　陆小凤却是真晕了，也不知是该不该信，想着这东西虽然稀奇，也并非绝世，索性自怀里掏出了那琥珀，伸手便递了出去。
　　那女子立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双手紧握住琥珀，声音都略微发抖，“总算是……又见到你了。”
　　说着，她抬起头来朝着二人一笑，道：“再等一下，你们马上就可以看见了。”
　　她虽然是在微笑，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只能用悲伤来形容，仿佛整个人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包裹着，压抑人心——
　　花满楼拉住了女子的衣角，仰起头望着她，“姐姐，你要怎么做呢？”
　　“并蒂莲花，一生只开一次……”喃喃说着，女子给了陆小凤一个微笑，“若是没有你这一支花苞，我没有办法再现那样的风采……今夜满池莲花都会凋谢，只为并蒂一现。”
　　花满楼一怔，拉着女子衣角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为何满池莲花都要凋谢？花期未尽……”
　　——只为并蒂一现。
　　一时尽是沉默。

　　半晌，那女子又是一笑，道：“比起寻常莲花，那并蒂莲岂不是更罕见？”
　　花满楼摇了摇头，“无论寻常与否，莲花都只是莲花，花期未尽，不得开到尽兴，都算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莲花都只是莲花……”女子重复了一次，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莲花都只是莲花’！当初摘下她的时候，那些人却不曾这么想过！”
　　两个孩子一时被她那近乎嘶吼的语气吓住了。

　　“我只想再和她一起开一次花罢了……这些年，我只是这么想着……”
　　同长一枝，她却被人摘了做那些稀奇玩意，只余下自己一个，孤独地守着这些岁月。
　　到如今，她只不过剩这么一个念想。
　　若不是她寄身的莲花被带到了花家，若不是恰好遇上带着那块琥珀的陆小凤，她只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如愿了……

　　两个孩子眼睛里有些闪烁，也不知该作何分解，那女子蓦地抬起头来看着满池莲花，眼神清明坚定，“我终究是要与她开一次的。”
　　言毕，她捧着那块琥珀，一步步走向池子，她每走一步，满池的莲花便暗淡一分颜色，等到女子全身浸入池水，满池莲花已然谢尽，枯败一如冬日。
　　她每走一步，陆小凤便感觉到身边人失落加重一分，只能紧紧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畔低声道：“七童，无妨的，明年满池莲花还是会开的……”
　　花满楼苦笑道：“我知道的，可是……她却只能开这一次了……那些花……”
　　语气酸楚，终于没能说完。
　　陆小凤听着他语气哽咽，心里一样难过，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去找那么个玩意儿，惹出这许多事来——
　　转念又想，若是今日不见，那人又要等到那一世去……
　　小小年纪，竟是无端生出几分嘘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