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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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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空无一人。
夜黑月风高,五个看不清脸的人,拖着瘦长的影子背着行囊,手拉手慢悠悠地在街上溜达。
正所谓三个好汉一个帮,三个男人里面必有一个战斗力格外激昂。
是的,五人行中,除了两个背靠着背相互勾搭互相对着耳朵吹气的男人,和在他们身旁独自行走,却一言不发的家伙,剩下两个就是传说中的雌性生物。
“啊啊啊,我要不行了,你不要再吹了!”
其中一个男人发出凄厉的嚎叫,边上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子迅速地红了脸。
“哼,要是不吹,我这一大晚上不就白白吃了十头大蒜?!你活该,谁让你昨天拿袜子熏我!”
始作俑者毫不面红耳赤,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看着女生那种异常的反应,他一下就明白了对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怎样令人难以启齿的画面,但这并没有击退他,反而倒是激发了他的表演欲。
于是他眼珠一转,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小狼狗一般的狡黠。
捂住鼻子的某男心里咯登一下。
“够了,”
刚才那个一直默默不语的家伙伸出手制止了他们,眼神望向前方在月色下蠢蠢欲动的某处。
“几点了?”
离他较近的少女被这种压倒性的气势震慑不已,忙不迭地低头看表,结巴着便脱口而出,
“凌晨三点整。”
“你们准备好了?”
气氛一下子就由轻松转而凝重。
“如果怕,你们其实不必跟来。”
或许是女孩犹豫的面容使他感到不满,这个从刚才起存在感就极强的男子,大幅度地运用了面部神经,做出一个对于旁人来说稍显夸张的皱眉动作。
或许,那本就不该是人类的动作。
“谢澜!”
月光洒落的最后一个隐秘角落里,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呼喊。
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少女,有如死神一般从天而降,手中扬起一个信封,笑得妩媚且神秘,剪裁精良的紧身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修长莹泽的美腿有意无意散发着挑逗的磁场,使得每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刻都被欲望染红了眼框。
“你确定,你们几个走得了吗?”
沉默谱成了柔软的心房,她的笑靥是所有男人向往的天堂。
像一整个夏日溢满的池水。
像整个世界里凌月河中不为人知的秘密盛放。
——摘自《流律国书沉沦女神》
“你能够离开我吗?”
“……”
指尖挑逗似地划过女人呆滞却依旧艳光四射的面庞,然而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同语气相符的温存,反而布满了越冬的寒霜冷冽。
“我会尝试。”
突然的开口,令他猝不及防,男人被惊得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定睛一看,发现她的身体的姿势并未有丝毫改变。
过了半响他俯下身,在女子的脖颈后面似乎摸索着什么。
“不用找了,”
一个沉闷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极了地狱里报时的铜鼓丧钟,毫无生气可言。
那是个从头发到声音,无一不拼命诠释着衰老的人,下垂的皮肤形成奇特的褶皱纹路,枯瘦的身躯让人分辨不清性别,声音比任何一种乐器都要沙哑难听,
“你终于来了。”
男人皱起眉,“这么继续撑着,可以支持到什么时候? ”
答非所问。
他或者说是她,正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气质沉稳,又颇瞧不上自己的青年,同时伸出手缓缓指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顺着那根指头,男人看到了一团半明半灭的东西,带着闪烁的冷光,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格外诡异而不易察觉。
“沙迦,如果你愿意与我达成交易,我就帮你将她永久封印起来。”
“你会这么好心?据我所知,将这个怪物封印起来,比杀掉她还耗费体力,况且,就凭你现在?呵呵。”
沙迦有些轻蔑地扬起嘴角,不屑地在他枯干的身体上扫了一圈。
“不,你错了,我”
像是急于澄清什么,老人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说话也渐渐不那么利索,目光像浇了一桶沙子般浑浊,剧烈地咳嗽起来。
沙迦本来打算抱着双手在一旁看笑话,但马上他就发现情况不对。
这不是正常衰老导致的情况,这是……这分明是冥冥中有种力量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活够了。”
放弃了挣扎,它平静地说道,沙迦却很是惊恐,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要说直接间接害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那种旁观者的心情,与亲眼看着一个人慢慢在自己面前死去,罪魁祸首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相比,意外地令他感到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不知所措。
他没有注意到,背对自己的女人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那个人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死了。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哐当一声响起,像极了晦气的丧钟。
躺在地上的人,姿势很古怪,但这古怪中又透着一丝似曾相识;他的右手小指微微翘起,像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又或者是用身体的一部分来传达生前最后一丝讯息。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沙迦微微俯下身,在尸体身上摸索,企图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告诉他这个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角落里沙沙的细微声响,被专注的他理所当然地忽视掉。
红色的液体从男人身上缓缓流出,沙迦皱皱眉,他已检查过这个人的身体,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并且令他惊讶的是,从某些生理特征来看,这个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
但他的外貌,怎么会这样衰老?
老的不正常,就像是……披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皮?
沙迦心念一动,伸出细长的手指在男人腮边摸索,终于探到一个细小的接口。
那种感觉如何形容,大概就像是舌头被没有完全削好皮的菠萝所扎到的感觉,有点微妙的酥痒。
可是,他撕不下来。
尽管知道这张脸是假的,也的的确确找到了面具与脸部的接口,可他就是无法凭借一人之力使这人的真实面目暴露在空气中。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有点迷茫。
他找不到以前的记忆了。
沙加现在生活的国度,是流律大陆最强盛也最腐败的国家,它的强盛之处恰恰在于,并不是每一寸土地都物阜民丰,一道气势恢宏的凌月河隔绝了贫富的等级,贵族们变本加厉地剽掠那些弱小贫民,却反而得到国民衷心的拥护,一切怨言都在王的暴力独裁统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暴虐的国风,却屡屡在经济军事上将别国甩掉一大截,恐怕这才是其他国家望尘莫及之处。
沙迦生活的小镇是流律王国里屈指可数的中级阶层,处于不尴不尬的地位——上不受贵族待见,下不被贫民尊重,所以他们就被善于洞察一切的王所秘密召见,选拔青年中体格姿质优秀的人来为自己做事。
然而在这个镇子上,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拥有记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十八岁了。
这并不是病句;事实上,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奇怪。
也就是说,他对十八岁前的自己,这个国家,小镇上的人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诡异的是,镇子上的人们全部把他当做隐形人来看待。
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这样的话,食物来源和住宿问题就成了很大的困难。
白天他会制作一些简单粗糙的狩猎工具,运气好的话会捉到一些蚯蚓作为虫饵;晚上饿得眼冒金星的沙迦就扛着它们游走于黑漆漆的夜幕中,借着迷蒙的月光在凌月河中捕鱼。
心情好的时候,沙迦会静静坐在原地,仰头看又大又圆的月亮。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条河叫做凌月河了。
为它起名的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冷清地坐着,无人理睬。
夜风从河面上吹来,拂过他赤裸的脚面;脚背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目光流连之处触目惊心,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这样的日子拖一天是一天,无聊透顶。
有时候实在无聊,他就会进行颇具哲学意义的自我怀疑,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算不算是一个人?
快乐将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
日复一日。
这天沙迦早早就起了床——自己用兽皮稻草简易制作的小床,虽然不怎么美观,但却很实用,坐在上面,就觉得它可以带你抵达任何想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