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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御宴之前 ...

  •   平羌之战胜利,大军即将归来,又逢科考完成,今年天子众门生让皇帝很是满意,遂德渊帝一挥手,圣旨降下,整个京城隆庆十日,灯火长明,通宵达旦。
      一时间,满街巷都是各种式样的灯笼,往常宵禁时分清冷黑暗的街上仍是人头济济,街边小贩一声响过一声的吆喝此起彼伏,那情景,真正是比元宵节看着还要热闹几分。

      岳观并吕坤两个挤在人群中,边走岳观还在不断地买东西。
      吕坤看着他那嘴里叼着、肩上扛着、臂上挂着、手上拎着的壮士造型,然后还拱着往边上一个卖小肉饼的摊子凑,不禁大叹一口气,伸手将人拽回来,将他身上的东西一件件接过,分担到自己的身上。
      身体解放大半的岳观嘿嘿一乐,冲吕坤抱抱拳,然后咧着嘴角冲进了小肉饼的世界。
      就知道这小子说不管,但其实还是会免费当劳力!
      一直到后半夜,岳观吃饱喝足,买的东西把两个人都淹没了,他才收回钱袋子,只是眼神还在各个小摊上可爱的儿童玩具上流连。

      大军大约要四天后才能到达,厉成非和薛亚带着狮虎营的人提前赶了回来。
      也幸亏狮虎营众人被安排到京城内居住,岳观才能这么潇洒的逛街,虽说取消十日宵禁,但是城门还是要关的。
      回到房间,岳观一股脑将东西卸下,然后瘫在床上,再也不动弹了。
      吕坤也将东西放下,坐到床边,推推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让那帮小子看到你这个样子,看还有谁听你管教!”
      岳观得意地道:“哼~我在营里的形象那可是严谨正直完美无缺~”
      吕坤嗤了一声,表示了他的不屑。他笑着站起来走到桌边倒水,眼神扫到买回来的那一堆东西,几乎都是小孩子吃的玩的。他不由的问道,“对了,你买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你在京里还有亲戚?”
      岳观嘴角的笑意一僵,然后他伸出一只手臂掩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带着不满道,“什么小孩子的东西!我买给自己的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吕坤看他一眼,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然后回到床边,“喂,你还是快起来吧,洗洗再睡。衣服穿几天了,就这么往床上躺,真脏。”
      岳观一抹袖子,趁机擦干眼中的湿意,撇着嘴跳起来,“切~现在穷讲究了,也不知道是谁有一回半个身子在泥里卧着嘴里还嚼着生肉。”
      吕坤沉下脸来,“是么,那我记得有人为了躲过追踪,糊了自己一身的烂粪。”
      “那我记得有个蠢蛋还喝过马尿呢。”
      “另一个也不聪明,他也跟着喝了。”
      “你!你还吃过蚯蚓!”
      “嗯,味道不错。你就有些差劲了,连老鼠毛都咽了,差点没噎死。”
      “……………………”
      “……………………”
      “有意思么,这些事你没比我少经历一件。”
      “是挺没意思的,不过我看你说的挺来劲,自然奉陪了。”
      岳观垮下肩膀,挥挥手,“我等下就洗洗睡觉,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吕坤也看出他的情绪不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

      瞅着吕坤关上门走出去,岳观脸上的表情敛起,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视线落到那堆东西,他随手抓了一只拨浪鼓,轻轻晃了晃,“小孩子的东西……”
      是啊,小孩子的东西。
      岳观用手掌盖住眼睛,止不住的酸意汹涌而来。
      那个孩子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了吧。
      他记得当时那个坐落在小村子里的小家里就有一只这样的拨浪鼓,那是宗景小时候的玩具,不过7岁的孩子已经不喜欢玩那幼稚的玩具,但是每当他情绪低落时,那孩子却会拿着漆面都磨光了的小鼓逗他,那样认真的表情,那么温暖的眼神。小脸上笑容满满,一直将笑意送到他心里去。
      “~当朗朗~当朗朗~”小孩摇着,还摆出大人的样子来对着他的眼睛亲亲,“哥哥乖,哥哥不哭哦~小景陪你玩~”
      然后还沉浸在伤感和惶惑中的他便会笑出来。
      刚到那陌生的地方,摊上一具羸弱的身体,每天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孤独和迷茫几乎要让他窒息。那个孩子的存在,是他那段岁月中最大的安慰。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时候,那孩子对他就像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寄托,甚至他能活下来也要拖赖他。
      他亲眼看到宗刘氏在他饭里下药,那碗饭,他故意打翻,然后被宗刘氏惩罚,饿了一天。他当着宗景的面,将那饭喂给了家里的一只小鸡然后转身离去,还交代宗景替他看着鸡。他知道那只小鸡的尸体被宗景偷偷埋了,再然后,宗景每回吃饭都会抢他的饭吃。

      宗景是个懂事可爱又聪明无比的小孩子,但是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他会吃东西吃到全身都是,玩水玩到全身湿透。他会花着一张脸回家,被骂了只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然后伸出黑乎乎的爪子主动让他给擦。他会在他遍寻不着,无论怎么喊都不应,然后放弃了寻找的停下来之后,突然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让他连生气还来不及就先笑出来。
      他无数次看到他对着隔壁小石头的漂亮弹弓流口水,看到他恋恋不舍的看着二丫的彩色风车,每次村子里来一个卖糖葫芦的,他不随着一帮孩子跟着卖糖葫芦的跑,只是冲着他娘撒娇买回一串,然后自己啃一个,再硬往他嘴里填一个。

      岳观笑着,但是眼睛里却噙着水意,在灯下,盈盈的闪着光。

      那时候他每天都要做很多活,农事,做饭,洗衣,喂鸡喂猪,上山砍柴,挖野菜。偶尔有点空还琢磨着以后的出路,锻炼锻炼身体。给宗景做过几次玩具但都粗糙不堪,虽然宗景很开心,但是他总会想着,等他有能力了,一定要给宗景买最好的玩具,吃最好吃的东西……
      他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要让他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到那场旱灾竟是那般残酷,之后的生活更是艰难辛苦。

      伸出手臂拢过桌上的东西,岳观将脸挨上一只漂亮的灯笼。
      今天他看到宗景了,是在贡院黄榜上,一甲头名状元的名头闪亮耀眼,挂在最上方供所有人仰望。宗景,他丝毫没有怀疑的,看到这个名字就只想到了那个少年。而且有一种奇怪的笃定,一定是他。
      听着身边许多人议论着,这位状元郎是如何风度,如何俊美,御前应对时如何得圣上赞赏。京中无数高官贵族争相向这位状元郎递上橄榄枝,媒人几乎要将他家的门槛跨破。
      那一瞬间的感触并不完全是欣慰和开心,他虽然为他高兴,但是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失落和遗憾。他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空白,他的成长过程他一无所知。
      甚至,离开了他,那孩子仍然活得这样精彩,这样骄傲,这样的风采卓然。
      是,他在意的其实是这一点吧,离开了他的宗景,照样成长的耀眼,日子过得照样滋润,甚至,他不想承认的是,可能他离开了,他过得更加轻松惬意了。
      毕竟,少年的情爱,总是不成熟的,总是虚幻的,总是,会过去的。

      岳观突然埋头在桌上,“喂,不是吧!这种哀怨的情绪是怎样!”额下微凉的触感让他舒服了些,他蹭蹭面前的灯笼,“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估计真的把我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抽了抽酸溜溜的鼻子,岳观坐起身来,“这样不是更好么~本来就是你自己选择离开的。这下更是证明了你的选择没错。虽然这种原来自己离开才是对的的感觉很差劲,但是,至少比留在那里碍事要好吧。而且,要是当初没离开,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又回到军中呢!”
      一拍桌子,岳观站起身来,“与其想东想西,还是洗洗睡吧。”

      终于到了大军进京的这一天,皇帝陛下亲自出城迎接,对着这些精神抖擞的将士龙颜展悦,口中赞赏不已。并于当晚宫中摆宴,邀文武百官同贺。
      岳观本来是没资格参与晚上的宫宴,但是因为某位公主殿下的原因,他还是挤进了这个高级宴会。
      得知自己可以去宫里,岳观很是高兴,山珍海味啊~美人宫娥啊~金碧辉煌啊~
      光是想想就让人口水横流啊~
      不过岳观旋即又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皱眉回想,上一次说起接管狮虎营,他推荐吕坤时,薛亚当即便摇头否定“他不可以!”。而这次去赴宴也是提都没提他。薛亚明明说过他不会在这件事上有私心,也就是说自己的待遇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薛亚的“老乡”,那跟他实力不相上下、做事又稳妥的吕坤为什么就被薛亚彻底忽略了呢?
      岳观放下薛亚送来的衣服,凑到正在擦剑的吕坤旁边,“那个,阿坤~”
      吕坤停下动作,“嗯?有事?”
      “我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得罪过薛亚…咳,薛统领?”岳观问得满眼八卦。
      “原来是这个,”吕坤微微扬了下嘴角,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道“你想说的是为什么薛统领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吧?”
      “嗯嗯嗯~”岳观点头点头,一脸你好聪明的表情。
      吕坤黑线,“那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执金吾(yu四声)吕胜。”
      岳观满脑子问号,他的疑问也忠实的反映到了脸上。
      吕坤叹气,不想再理他,可是又怕他好奇心上来问到不该问的人那去,不得不放下剑来,向他解释道,“执金吾位同九卿,是守卫京师尤其是皇城的北军的最高统帅。而我父亲又是荣妃娘娘的亲哥哥,所以也就是说吕家是四皇子刘淏的母族。”
      岳观抬了抬眉毛,“我明白了,”在吕坤欣慰的放柔眉心时,他接着道,“原来你老爹是个相当于中央卫戍部队司令的高官啊~小子,藏了不少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官二代来着~啧啧,不止是官二代,还跟皇帝连着亲呢~”
      吕坤恨不得抓过眼前的人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你明白的就只有这一点么?”吕坤咬牙切齿,“狮虎营的特殊性使得薛统领必须和所有皇子保持距离,更要确保下一任统领的保皇立场,不偏向任一势力。我作为吕家人,势必被他当做四皇子一派,所以注定他不会青眼于我,更无须说有什么良好的私交。”
      岳观这时才醒转过来,“原来是因为这啊。”
      头疼真头疼,绕来绕去,原来是官场上的势力问题。
      岳观不由得更加庆幸起来,还好老子没有屁颠颠去当那劳什子统领。薛亚这丫也忒没义气,居然想把兄弟踹进这个火坑里。别说老子玩不过那帮子成精的政客,就是能保持着一身正气,坚决抵制各方诱惑,那老子也等于是将这朝廷上一圈大佬都得罪光了。你好歹是个公主,他们不敢太过分,老子可是祖祖祖祖祖往上再数多少辈都不见个带官帽子的,那下场绝对是死啦死啦滴!
      政治神马的,实在是太险恶。吾升斗小民,奉陪不起╮(╯_╰)╭
      “诶,对了,你好歹算是个官家子弟,怎么会跑来混这么高危的职业?”岳观掂着狮虎营的腰牌示意。
      吕坤再次面无表情,“我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算什么官家子弟。不自己混出头,难道等着饿死么?”
      岳观眨眨眼睛,难得的对着吕坤有些小心起来,声音也轻下来,“那个,阿坤,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什么。”吕坤握着布,继续擦他的宝贝剑,“再说,我觉得现在很好,我现在有狮虎营的弟兄,有寒锋(我们阿坤的宝贝剑),还有你……”
      岳观笑起来,“是啊,你还有我们!兄弟们永远不离不弃!”
      许是回到军营几年无拘无束的锤炼,把那根粗神经锻炼的更粗,岳观没有发现,吕坤的“狮虎营兄弟”“还有你”是如何泾渭分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御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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