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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欺诈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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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痕方才还和蔼温柔的笑容此刻在阮萝的眼中成了锋利的弯刀,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战栗正在蔓延,恐惧攫住她的心。
“子痕是家中独女,十二岁未等及笄,父母便双双早亡,所以从我真正开始懂得世间百态起便已经身为一城之主了,”莫子痕好像没有看到阮萝眼中的惊惧,自顾自地柔声说着,“迹州地处偏僻,岛中多山,虽然土质适宜耕种,但无奈环境恶劣,多风骤雨。先民们一代一代的开拓荒土才将薪火流传至今,可此次风灾前所未有,子痕不能眼看着数十万百姓一同与莫家基业陪葬。”
“这话你应当对宁城主去讲。”阮萝的贝齿刮过下唇,她的十指以及完全握起,手心布满了凉汗。
“在只有利益纠葛的时候谈及情理,我还没有傻到自取其辱的地步。”莫子痕转身凝视着阮萝,笑若春风。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阮萝觑了一眼染血灰布,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阮姑娘自然知道刚刚子痕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只要我还算宁城主的座上之宾,那我的话即
便是假也只能当真,可眼下宁城主是我迹州的债主,子痕甘冒这样的风险也不过是期望阮姑娘能识时务一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妨,只要你明白我是在威胁你就好了。”
四目相对的沉默中,阮萝已然能够分辨莫子痕清澈的眸子里那一抹少女般的纯真烂漫,可是她再没有了从前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莫城主,小女子只是区区一名民女。以上种种,你应该对宁城主讲,如若宁城主愿意,自然能解迹州之危,而我一介草民,威胁与否又能得到什么?”
“远水不解近火这道理你我二人都清楚得很,更何况,宁城主可以周济我迹州一年两年三年,却不能永远,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一直辅佐我,为我出谋划策的人。”
阮萝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真挚的莫子痕,突然比刚才还要手足无措。
“我自问没有这个本领,酿酒之道不过是随便想出来的主意,”阮萝突然想到那一日她和黎扬的长篇大论许是被莫子痕在屋内听到,一时情急站了起来,“还有那一日我和黎扬的话也都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不会仅仅凭借那一日的对话就轻易判断,我的手下自从当日起便跟随你,你的诸多作为和言辞领我茅塞顿开。迹州虽不是蛮荒之地,但才俊名士却极少踏足,子痕寻访多年,未见何人能及姑娘能耐,你不必太过自谦。”
莫子痕一番话下来,阮萝已经不知所措,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日子对土地的勘查还有记录以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尽在他人掌握之中,难道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她找不到让自己离开青越城的理由,她已经做好了来年的一切准备,难道真要就此罢手从此受人挟制?
僵持中,阮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记忆的光线,她露出了一个大难不死的笑容,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就是要我给迹州做一个一个地区性的气候指导农业生产的规划及分析对不对?”
“那是什么?”
莫子痕一愣,不解地看向阮萝。
阮萝没有办法解释,这是她的导师经常被各地政府请去做得一种分析考察,然后再撰写一个针对性极强的分析报告,她也曾经参与过这样的考察,但现代的大多数报告都与气候和可持续发展有关联,而这里只需要农业的气候分析就足够了。
“就是顾问啊,”阮萝忍不住伸出手比划起来,多年以来她一直羡慕老师能够通过考察和研究得出多样的发展规划,现在她竟然也被人当成了顾问级别的水平,阮萝觉得刚刚的担惊受怕忽然值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以帮你完成初期的规划,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来。”
阮萝这一刻有些反客为主的感觉,她拉着一脸疑窦的莫子痕来到了偏厅旁小小的书居中。
“你有没有迹州的地图?”
“稍等。”莫子痕虽然不知道阮萝到底要做什么,可是看她一时间转忧为喜,莫不是突然想通了自己的话?莫子痕从一旁的一摞卷宗中取出一张四折裁好的硬纸,铺开后再用镇纸压好。
“迹州中间为山,近海处为平原,”阮萝说着从旁边的纸堆里抽出一张软宣,又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炭笔在上面画出了几道弧线和几个字母,“地处中纬度的盛行西风带,气候条件是温带海洋性气候。”
“等一下,”莫子痕紧盯着纸面,打断了阮萝,“阮姑娘所写的究竟是什么?”
阮萝这才发觉,为了省事,她用得全部都是英文的缩写以及气象符号。
“这是我自己做得记录,不重要,你现在只要记得我的话就好,”阮萝看到莫子痕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开始乱涂乱画,“在情况固定的情况下,如果用经济学上常用的SWOT分析法来讲,迹州的优势在于气候湿润,常年多雨,四季温差小,最冷月气温能够保持在零度以上,西南风将暖湿气流带入到迹州的南岸,就是这里,”阮萝将手指上了地图迹州以南的位置,“而中部高山又形成地形雨,加剧迹州南部的降雨,莫城主,是不是迹州南部的降雨要大大多于北部?”
“的确,”莫子痕的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彩,虽然听不懂她刚才所说大部分的内容,但她知道阮萝从未去过迹州,却将迹州的节侯说得格外准确,“迹州南部的城镇连年多雨,时常内涝,十分困扰。”
“所以优势变成了劣势,迹州缺少光照,也就是说,这种气候条件不适合初小麦和土豆之外的任何农作物生长。即便是强行种植谷物,谷物中的蛋白质也要比其他地方少得多。这种条件就相当于欧洲的部分地区,所以只有畜牧业才是最好的选择。”
“畜牧……业?”
“就是养殖家畜。”
“迹州沿海的平原的确牧草丰美,每家每户都会养殖牛羊,不过牛羊哪里都可以饲养,况且一旦风暴来袭,牛羊的损失率甚至不低于作物。”莫子痕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忧色。
“这我知道,牲畜不可能成为盈利的手段,我曾听人说过迹州出产大量的药材?”
“是的,迹州中部的山区草木茂盛,药材种类繁多,但采摘的时候风险大,产量低,药商层层盘剥,药材很难维系普通农家的生活。”
“你们可以尝试人工种植药材,就像种植普通蔬菜粮食一样,一方水土的自然条件是不变的,你们可以效仿陆上一些农耕发达的地区在生长环境适宜的地区开垦出梯田来,听人说割云山脉山脚下遍地都是梯田,割云山那样陡峭的山脉都可以尝试,所以我想虽然开始会困难一些,但不至于行不通?”
“还有,”不等莫子痕接话,阮萝快语连珠,“迹州岛上可有一些果树?”
“野生的一些浆果比较多,可大多数植株在风灾时都会被摧毁,所以没有人会去种植。”
“不要把这些东西栽培在岛上其他的位置,”阮萝用炭笔在地图上济州岛以北中部山脚及至沿海处划下一个圈,“在这里。”
“为何?”
“这是迹州岛上唯一的背风区,在海南岛,当然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是个例子,海南岛也是多风的岛屿,可是即便风灾严重也总是有一定水果蔬菜以及植被保存下来,这些植被都有两个特征,一个是相对低矮,一个就是生长在背风坡,迹州狭长,更适合这样的方法,只要低矮的浆果类种植在这里基本上不会受到风灾的影响,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当做粮食,但如果平时卖到别的地方或是在危机之时解燃眉之急应该还可以。”
阮萝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可以用上如此多从前的知识,包括多风地区海南和巴西经济作物生产的经验,原来在迹州也可以同样适用。
兴奋让刚刚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莫子痕盯着阮萝乱涂乱画的满纸奇怪符号,眸子里像是有烟火在怦然跃动。
“当然,我不懂政治不懂权谋,甚至不精通农牧,其余一切都得你自己考量。”阮萝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将这句话说出来,的确,她有所能及就有所不能及,纸上谈兵容易得很,但实践总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听阮姑娘的意思仍旧是不愿与我同去?”莫子痕将目光从纸上收回再次看向阮萝。
“就算我去了说得恐怕还是这些话,你干嘛非要养一个吃白饭的人?”
看着阮萝无辜又有些紧张的表情,莫子痕以袖轻掩红唇,发出了一阵悦耳的笑声。阮萝不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其实我也不想姑娘和我同去,有云城主在此,子痕虽然大胆却也不敢造次。”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恐吓要挟我?”
“如果不是如此这般,姑娘可会将刚才的肺腑之言告知于我?”
卑鄙啊!
阮萝看着莫子痕小女孩一般得意的表情一时语塞,刚才的故弄玄虚和虚张声势她竟然完全被骗,一心恐惧之下才急中生智明白了莫子痕真正的意图,可就连这点心理活动都被莫子痕算计在内。
“子痕虽然不能说并无恶意,但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姑娘释怀,”莫子痕说着从手上取下一枚玲珑剔透的翠绿玉戒,递给阮萝,“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若有朝一日云城主不能护你周全时,可执此指环寻访迹州,子痕必定奉若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