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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南侠锦鼠扮御史 慑威势县令做门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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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说到锦毛鼠识破妖妇诡计,险保清白。又闻展昭被己所累,急忙赶到赤水县衙击鼓鸣冤。且说这县令睡眼朦胧间入了花厅,便见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俊颜带霜,周身似有冷冽杀气,叫这县令生生打了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消。偏有个不长眼的小厮平日里狗仗人势惯了的,兼有几分傻大胆,见来人看见县太爷也不叩拜便高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藐视尊上,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白玉堂心牵展昭,正是情绪不佳。听那小厮胡言,也不搭话,只一记眼刀扫过。那小厮便觉如同三九天气里被浇了一盆冰水,真是从头凉到脚。腿肚子一软,咕咚跪地,反倒对白玉堂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白玉堂也懒得多理这小鱼小虾,只淡淡道:“你家老爷还经不起我一拜。”
县令看白玉堂通身气度不似凡夫,也不知是是哪里的贵人,连忙堆笑上前道:“狗奴才不长眼,惊扰了贵客,还望尊架海涵。不知尊驾高姓大名,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白玉堂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的姓名,也不是能随便打听的。至于我的来意……”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往左右看了一眼。县令会意,忙挥手让众人退到厅外守候。
看官,你可知这世上有种人,专会攀高踩低,常是欺软怕硬。你若强上三分,他便敬你一丈。你若退上半尺,他便恨不能将你囫囵吞下——说的便是这赤水县令了。你看当初展昭在堂上一句,便令他心虚气短,只可惜展昭不曾坚持,才被他拿捏了去。如今白玉堂一两句话便压得他心惊肉跳,真是要他圆便圆,要他扁便扁。这真是沙姜治跳蚤,一物降一物。
“吾乃御前侍卫,此次是奉秘旨南下……”
待仆从退尽,白玉堂方才缓缓说道。
县令一听乖乖不得了,原是位御史大人,怪不得有如此气势。他还想等着听下文,白玉堂却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县令愣了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暗骂自己太蠢——既然御史都说了是“秘旨”,哪里是他听得的?
当下也不敢多问,只一撩袍子,纳头拜道:“下官不知御史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大人原宥!”
“不必多礼。”白玉堂手腕一翻,一道劲气便将那县令托起。“我来找你,是为了你今日拘的一名剑客。此人现在何处?我有话要问他。”
今日拘的剑客……岂不就是那杀人凶手?怎地御史竟认识他?难不成与那秘旨有关?这已过了大半夜,也不知那人自日间捱到此时是死是活……要是死了也罢了,要是活着,万一他在御史面前胡言乱语,怕不牵累了自己?
如此一想,便不敢叫白玉堂见展昭,只敷衍道:“现下夜深,从牢中提人不甚方便,御史大人不如先歇息一二,等明日……”只想着拖上一拖,也好着人把这麻烦解决干净。
“大胆!我做事何需你来指手画脚?”不等他说完,白玉堂已勃然大怒道。“你如此推三阻四,若是误了我的差使,你可要掂量掂量是否担待得起!”
县令被唬得一哆嗦,忙不迭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下官糊涂,下官这就传他前来回话。”
白玉堂面容稍霁,自鼻中哼了一声算是答话。县令连忙传人带展昭前来,也不敢说是御史相召,只说他自己尚有话要问。
先前不觉,此时将要见到,这一时半刻的等待却最为难熬。白玉堂挂心展昭伤势,又怕见面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展昭,心中焦虑难耐,便也不理那县令,自在厅中踱起步来。那县令一个脑袋随着他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好容易捱到两个小厮把展昭架了来,白玉堂看见便觉心中一揪。眼前这人,面容憔悴,气息微弱,紧闭的双目下一片乌青,嘴角尚有血迹。原本一身素净蓝衫,现下却是沾满泥灰,还渗着点点深红。原本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展昭,现在倒是无须纠结了。
县令看展昭还在昏迷,大大地松了口气,便向白玉堂谄笑道:“他这样子恐怕无法答话,不如……”
白玉堂一眼望来,县令只觉得脖子一凉,吓得连后面的话也忘了是什么。真恨不得自扇两个耳光——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忘了这位爷不喜欢别人多嘴呢?
白玉堂令那两人退下,自己将展昭打横抱起,冷冷对那县令道:“卧房在何处?”他此时恼怒已极,除却自责之外,也恨不得将这县令狠揍一顿。但此时救治展昭为重,别的先顾不得了。
县令虽不解白玉堂用意,但经过这几番对答,已经不敢多说话,只恭恭敬敬在前带路。他心神不宁,竟晕晕乎乎将白玉堂带到了自己卧房。
“老爷回来了?人家……”榻上那美妾听到动静,正支起身子撒娇,却见了一个陌生男子,不由吓得尖叫一声。
那县令这才回过神,真想告罪带白玉堂去厢房,已听他冷冷喝了一声“滚!”,那小妾便哆哆嗦嗦裹了外衫奔了出去。
这小贱人,平素他说三句她可不要回上三百句,现在倒是听话!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有如许威势?
白玉堂轻轻将展昭放下,头也不回道:“你去门外守着,不得我命令,谁也不准放进来。”
县令诺诺应了,躬身退下。他一介县官来做门子,竟也不敢觉得委屈。
待他退出,白玉堂方在榻旁坐下,伸手为展昭把脉。
陷空岛五鼠之首钻天鼠卢方之妻精通岐黄,白玉堂随她也学了些医术,比一般江湖郎中还要强些。探得脉象下来,白玉堂眉头更紧,心中对那县令又恨了几分。展昭气血淤积,邪气入体,更兼外伤严重。若非自己来的及时,说不得这一代南侠便真要枉死在这县衙监牢之中了!
寻了纸笔写了份药方令那县令连夜去配,又叫他烧了热水,寻了干净棉布来,白玉堂便动手为展昭疗伤。
剥去展昭身上衣衫,白玉堂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青紫痕迹重重叠叠连成一片,已经无法分辨出单独的杖痕。身体背面自脖颈以下,至脚踝以上,便没有一处是好的。有些地方严重的,内里淤血透出毛孔。量虽不多,白玉堂却知道其中的厉害。若是那种皮开肉绽的,反而容易治,覆些金创药养一养也就罢了。这等不曾将皮肤打烂的,往往伤及筋骨,且皮下出血不发散出来,极容易使皮肉坏死。若是早些治,还可以划开皮肤让血流出。现下淤血恐已结块,划开也无益,只能按揉以慢慢吸收化解。只是这样便十分痛苦,好的也极慢。再看胸前,两个紫红掌印清晰可辨,却是自己亲手印上去的。若不是这内伤,展昭也不至于抗不过杖刑。
只因自己一时刚愎,却将展昭害到如此。饶是白玉堂一向行事狠辣,此时也不免心中闷闷,鼻中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