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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十八 少年足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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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后,她见楚流没有让她离开也没有其他命令的时候,完全发挥了她自娱自乐的精神。
书案上,少年足风流。
千金见楚流已经完全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料想,此时她做什么他肯定也是不甚在意的。
秋水顾盼间,她已经抓起了笔。美人在前,露出令人惊艳的侧脸,墨发深深蜿蜒进入看不见的衣领处。
那眉峰处积聚的是愁怨吗?像是月光凝在秋霜上般,是情人怨遥夜的清冷,是如天上宫阙一般的高处不胜寒。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看的呆怔了。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笔尖落下,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轮廓,墨发,剑眉,星眸---转瞬之间,她就已经画好了一张,赫然是楚流俯首书案,埋头沉思的模样。
她坏心眼的将楚流画的稍有女气,题上这么一句《怨情》,简直妙不可言。
本来仪态风流的楚流就硬生生被她画成了深宫怨妇,她乐不可支。手起笔落,不知光阴几何,但是她却已经画了十几来张了。
恶搞的感觉着实开心,她光顾自己乐着,却不知楚流已经离开书案,正站在她身后,神情莫测,但必然不是愉悦的。
画从她手里抽走时,她蓦地心惊肉跳,缓缓转过身,见楚流手里攥着一大把的画稿,她硬生生从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少爷---”
“画的很好,千千。”他的话好像是从喉咙深处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她无端的就想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像是伸开触角,要将她牢牢包裹住一般。
千金身上立刻颤颤,浑身都发了痒。
“今日阳光正好,最适合晒书。千千,你可愿意将东琅阁里的书全晒了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能不愿意吗?
千金讪讪而笑:“愿意,愿意至极。”
“如此,那东琅阁的书都尽托付给你了,不得有任何损伤。”楚流说完,捏着那堆画稿,施施然走回书案,唇边竟诡异的含着轻笑。
千金苦不迭的退出来,连眉梢都含着苦水,尚欢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其实她不过是在怨恨自己的不小心,竟然这么逊的让楚流看见了她恶搞的画。
等她问了尚欢尚笑东琅阁的位置,再跑到东琅阁的时候,她终于知道楚流唇边那诡异的笑究竟从何而来了。
东琅阁里的书,就算让她搬个十天十夜她也搬不完啊。
她方才还纳闷楚流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原来---原来---
她有仰天咆哮的冲动---
精疲力尽---
不过是搬了几堆书,她就已经气喘得不行了。
伏在栏杆上有力无气的呻吟,隐隐听见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女子穿着藕色纱衫,面上蒙了轻纱,看不清容颜,但是一双明眸,犹如点漆,清澈的像是可以洞察人心。
女子看着软趴趴伏在栏上的千金问:“你是刚来的侍女?”
千金也不好意思再趴着,端正的站好,脸上却是娇俏的笑着:“是啊。那你呢?你又是谁?我刚来,好多人都不认识。”
大约是千金单纯的有点迷糊的对话取悦了女子,她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是楚致,你该识得我的。”
她的点拨点到即止。意思是身为侍女,不应该连主子是谁都不知道。
楚致。她就是楚致。
千金顿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此时一见,她顿时了悟那坊间传言果然是无稽之谈。
楚致,是个聪明的女人。或许还是个聪明的过头的女人。
没有谁会愿意抹黑自己的清誉,没有人愿意给世人留下一个粗鄙之妇的印象。
但楚致却敢。
从之前尚欢尚笑的言语里她就意识到那些传言说不定就是楚致让人放出去的。
现在她很肯定这一点。
因为一个粗鄙之妇是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双澄净之极,狡黠聪慧的眼睛。
“你在晒书吗?”她指着屋外摊开凌乱无比的书,拧眉问。
“嗯。”
她无奈的摇摇头:“不该这样对待它们。”
手指眷恋的拂过每一本书,温柔像是春露一般沁出,这神情,像是对待情人一样的细致。
等她将书往回搬的时候,千金急急的上前阻止:“小姐,不行,少爷吩咐了我今天要晒完的。”
楚致大抵是笑了,她的眼神动人之极,含着笑意更如星辰闪耀:“书,昨日刚晒过。”
什么?
昨日刚晒过!
楚流果然是想把她往死里整。
千金垮下一张脸。
“哥哥的花招永远只有那么一招,犯错就罚人晒书。他禁的住折腾,我却舍不得。你也莫害怕,我会遣人跟哥哥知会一声的。”
千金顿时眉开眼笑。看她的眼神满满是感激,只差在脸上写上恩人两字了。
她上去一把抢过楚致手里的书,忙说:“我来我来就好,小姐你休息便好。”
楚致满是笑意的说道:“你着实很有趣。我身边没有侍女,我向哥哥讨了你罢。”
千金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乐享其成。
于是晒书没晒成,她逃过一劫,而且还成了楚致身边的侍女。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楚致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她的居室里无一丝女儿家旎旖浪漫的情怀,却是盛满书香。她随意绕了一下,发现书真的是无处不在,无论站在哪,坐在哪,靠在哪,皆是触手可及。
见千金好奇,楚致说:“我不愿别人打扰,这里素来只有我一人居住,也只有书伴着我,为你准备的居室就在隔壁,无需你做什么,你只需陪我聊聊天即可,也无需拘着你自己,随意即可。”
经此证定,楚致是个好主子。
千金好奇楚致为什么会在脸上蒙面纱,但是夜晚她服侍楚致侍寝的时候,她终于得知。
白璧微瑕。
楚致真的是个大美人。如果她的左脸上没有那么一小块暗红色的胎记。就是这么一小块的胎记是明珠蒙上尘,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很丑是吧!”楚致抚上那一块胎记,有些自嘲的说。
“不,一点都不丑。”千金闪动着明媚的大眼睛,言语诚恳。
“我生来就带有这胎记。为了除去这胎记,母亲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医治我,但都没有效果。”楚致含着几分凄楚的嗓音低低陈述着,“楚家大小姐的头衔很风光,可风光的只是这个头衔,不是我。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着我,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就因为我脸上的这胎记,因为我长得不美。可是自我及笄以来,却又不知凡几的媒人上门求亲,你说可笑不可笑?”
“所以你散播了那些谣言是吗?”
“是,那些自视甚高名门贵公子怎么会委屈自己去娶一个长相丑陋又举止粗俗的女子呢。”楚致说完又有些得意,眉梢上都染上了神采,颇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
其实,她真的很美,而且,她可以更加美丽的。
楚致笑意盈盈:“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对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么多,这些年有些话藏在心里真的是闷坏了,找个人倾吐好畅快啊!”
。。。
千金无语---
她也算十九了,不算是小丫头了。
算起来,华澜所说的提亲也就在这几日了。
此时,她心中原有的毁亲计划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促婚计划了。
华澜配楚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事先她应该找个时间探探楚致的口风。
楚致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在与她接触的几天里,千金充分验证了这一点。
简直就是当世大儒一样的人才,即使千金自认为聪慧过人,但在楚致面前,恐怕只有贻笑大方的份了。
楚致是个很爱尝试的人,爱琢磨一些久经失传的古谱,调香方子或者是研究上古的文字和文化。
所以,楚致的房里,遍地都是让千金触目惊心的宝贝。
非人哉!非人哉!
千金一遍一遍的在腹中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