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月初上

2、当时月

　　当时月
　　西汉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去世后传位于汉惠帝刘盈。惠帝19岁登基，朝堂之上，实际权力掌握在吕后手中。
　　那一年，我七岁，第一次随母亲到长乐宫，朝拜我的外祖母。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就是从那天起，我的命运开始了悄无声息的改变。
　　“太后有旨，宣鲁元公主觐见。”母亲揽过我的肩，踩着细碎的步子，跟在宫人身后，我抬眼望着母亲头上摇曳的钗环，紧紧抓住她天青色的裙裾，继而垂下眸子，一步不离。
　　我们母女二人由宫人引着，向长乐宫行去。
　　孔雀榻上，她斜倚着，眼睛半张半合，仿佛即将睡去，又像是在睥睨着殿内的一切，大汉江山的一切。
　　两侧有宫娥持扇跪坐。案前，有宫人剪烛。小几上，是几卷摊开的竹笺。
　　“鲁元参见母后，愿母后长乐未央。”
　　我学著母亲的样子笨拙的下跪，行礼。眼角的余光瞥着榻上的人。
　　许久，她未言语，我与母亲只是跪着。我直了直身子，朝母亲身上靠
　　了几分，母亲看也不看我，脸上未有太多神色。
　　“起来吧”她仍是闭着眼。
　　有宫娥扶起母亲，我膝盖早已跪得隐隐做痛，听到榻上人发话，像是得了赦令，双手撑着地面，踉跄着站起。
　　“你们，都先下去吧，哀家与鲁元有话要说”
　　“诺”一众宫人宫娥低头唱诺，小步退出殿中。
　　“张敖可好？”榻上人换了姿势，一手撑着头，一手抚着发髻上的凤，一副嘲讽的语气，若无其事地问道。
　　听到父亲的名字，母亲别过头，拭着泪。“母后，如今你免了他的爵位，如何还能好？”
　　我在旁扯着母亲的衣裾，口中喃喃“娘亲不哭，嫣儿不要娘亲哭”。
　　“嫣儿”母亲拥我入怀，哭得更凶。“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娘”。
　　我的脸紧贴着母亲的衣衫，淡淡的清香随着呼吸吞吐。
　　“好了，别在我眼前做出这副可怜的样子。你那张敖要是有他父亲张耳半分的能耐，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说话间，她已起身，沿着玉阶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凤钗随着她的步子起舞，赤色裙裾摇曳生姿。“我倒是想知道，你是真心为张家求情，还是？”她走到母亲身前，眼光直直射来，那份指点江山的霸气，尽显无疑。
　　“母后”母亲跪在她脚下，脸色煞白“当日，是母后为女儿定下这门亲事，是母后对女儿说张敖是我大汉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必得重用”“当日？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继而却又是那副嘲讽的表情“当日，他父亲张耳手握重兵，你如若不嫁过去，我怎能确保他无二心呢？”母亲瘫坐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爬到母亲身侧，轻轻搡着。
　　“鲁元，你大可放心，你是我吕雉的女儿，是我大汉的公主，即便张家倒了，母后也不会让你和嫣儿受牵连。”说着，俯下身将母亲扶起，反手抱起被惊吓的我，她的指甲陷入我的掌心，我不敢做声，只是不住的哭泣。
　　“嫣儿，祖母问你，你将来想嫁什么样的男儿？”她话语间竟掺杂了几分温柔，面带笑意的看向我。倒是母亲，神色间有几丝局促，双手在胸前绞着。
　　“回外祖母，嫣儿不想嫁人”我稚嫩的声音荡在阴冷的长乐宫。
　　“为什么？”她凤眉一挑，将怀里的我抱的更紧。
　　“这世上没有好男儿”我语出惊人，在旁的母亲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却不怒反笑，“嫣儿，祖母已经为你觅到了好男儿，是这普天之下所有女子都想要嫁的好男儿。”
　　我扬眉听着，嘟起小嘴，却看母亲，已没了方才的局促不安，眼角眉梢尽是喜色。
　　她看向母亲，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深邃。母亲盈盈下跪“鲁元代嫣儿谢母后，代张家谢母后”一连串的叩首，还偎在祖母怀中的我诧异的看着母亲，当时我怎会明白，她的欣喜便是我日后无处言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