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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ance With Fear ...

  •   米罗做为一个强盗,已经偷过了不少城市,斯德哥尔摩、阿姆斯特丹、巴黎、维也纳、罗马,伦敦他没去过,怕晕船。今天他刚刚到达的,是这个叫伊尔库茨克的地方。
      艾奥里亚推荐米罗来这里。他的理由是虽说现在这种年代没人顾得上一两个小贼,可你东欧西欧也快转个遍了,宪兵们不知道你是谁起码也混了个脸熟,不安全,还是转移的好。米罗当初听后觉得他说的有理,可现在米罗觉得艾奥里亚的脑子一定被门挤了。
      俄国在吃白食的沙皇的领导下已经落迫到什么地步,看这里就明了了。放眼望去,这个城市除了穷人还是穷人,除了破屋还是破屋,街上恶狗乱吠宪兵的脸拉得比毛巾还长。我米罗向来只抢银行和有钱人,艾奥里亚你叫我到这儿来偷谁?
      但是不做点什么米罗是很难满足的。他认为一个贼不偷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他锁定目标在一个衣着可称亮丽的少年身上,跟踪人家到了一所看上去明显要比别家阔绰的楼前。
      他打定主意今天就这家了。
      一般来说有钱人,尤其是以剥削穷人作为生财之道的有钱人,他们要比其他人更怕被打劫,所以这种人家的警备也更严密。而米罗,他认为严密的防卫是对一个盗贼最基本的认同和尊重,所以看守越严米罗越要高高兴兴一试身手。但这家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不让米罗满意,看门狗也没有巡夜的人也没有,米罗轻松就翻过高墙并深入庭院达十米之远。
      而就在米罗稍微放松了警惕的瞬间 ,从旁突地冒出两个人把米罗拦住然后对着他拳打脚踢,其凶狠程度让米罗觉得这些人不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米罗喊我也不想打搅你们约会啊别打了行不行……哎你们别打我脸…… 这么一喊那两个人还真就停手了,一句话不说行动极为迅速地把米罗拖进屋里
      今天的教训是,有钱人不全都脑满肠肥。
      被拖进的是类似会客室的大厅。富人的豪宅米罗见多了,并不稀罕。可让米罗眼前一亮的是这家的主人,长得如此玉树临风的地主老财米罗倒还是头一回见。这个有石青色头发的美男地主开门见山地问米罗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米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有,你的仆人们在讨论下次约会的时间地点……说完回头去看那两个“仆人们”。
      米罗的第一反应是这座城市跟自己风水不合,然后他就想立刻倒在地上一头磕死。今天刮什么邪门风呢,米罗身后站的居然是两个男的,其中一个还少只眼睛。
      地主没再说什么,只做了个手势。米罗立即被那两个人五花大绑后扔进了地窖。
      黑暗中思索的米罗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脑子转得太快说的废话太多,他想当时应该照实说就对了,其实只是听见了几个词。是这年代任谁都挺敏感的词:会议、接头、注意。说这些的,不是共产主义就是资本主义,不过米罗感到庆幸的是这两种号称革命的人一般不随便杀好人。想到这里米罗对自己的命运稍稍感到安心,一头倒下便呼呼睡去。
      美男地主这边关于小贼米罗的问题则争执不下。独眼说他刚才听见我和冰河的谈话了。冰河点头并说我看是不是把他杀了比较安全。美男地主说没确认他身份之前不能动手……这样吧,艾尔扎克,明天可能又得让你出门一趟了。
      独眼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米罗一觉醒来后发现周围还是黑的,但他根据自己的饥饿程度来判断现在大概应该是第二天晚上,而就像要验证他的结论是否正确似的,地窖的门被打开了,昨天那两个人又好不客气地把米罗拎了出去。
      同样的客厅但主人的态度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美男地主语气稍柔和了一点说,做强盗单枪匹马地劫富济贫倒不如组织起来共同对抗这个颠倒的世界,你觉得怎么样?米罗。
      米罗觉得不怎么样,倒觉得这个地主在自己面前扔了一颗大炸弹。自从米罗踏上俄国的土地以后,不对,自从米罗离开希腊以后,他就没有再对任何人透露过任何关于自己的讯息,而这个地主却知道他的名字。除非……
      地主接着说,我想我手里掌握的关于你的信息,要比你所了解的关于我们的多。
      米罗说那又怎么了。
      地主说,所以公平起见,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卡妙,那边两位是艾尔扎克和冰河。正如你所知道的,这所房子与我们的身份只是个掩护。
      米罗说公不公平无所谓,没事儿的话放我走就行了。我不想跟什么狗屁革命打交道。
      这话估计艾尔扎克和冰河不愿意听了,两个人在边上咬牙切齿地瞪着米罗。
      卡妙说劫富济贫救的终究只是小部分人,而我们有可能救全天下的人。
      米罗不耐烦了说别拿什么大义过来压我,你们这种人我看不惯行不行?我说了,没兴趣!
      米罗估计自己要是再多说几句话,旁边那两个人又得冲上来狠扁他一顿。卡妙倒是没什么太多表情,他把目光从米罗身上移开,移到窗外正巡逻的一队警察身上。
      他说,这样的话……很抱歉我们也不能放你走。不能成为同志,那你就有成为敌人的可能。
      米罗冷笑了一声说我成了你的同志就不能再背叛你了?你心地还真纯良。
      卡妙像是没听见似的接着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后你就可以离开这所房子 ,所以希望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说错了吧,是你们为难我。
      但就算米罗的嘴再怎么狠毒,从这所房子出去目前是不可能了。在卡妙的安排下,米罗成了卡妙家新雇来的外籍杂务工。
      卡妙家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邮递员,雇农,女佣 ,贵族,形形色色眼花缭乱。但总有那么几个,进门后眼神立即由颓塘茫然转为神采奕奕。那种为了某一件事而全神贯注并昂扬向上的神情,和冰河或者艾尔扎克是一样的。除了卡妙这个地主,艾尔扎克和冰河这两个仆人,卡妙家还有一个园丁,是个南美来的傻大个。平时在外修修花剪剪草,看上去老老实实 ,实际上也是卡妙的线人。
      从前米罗对革命者只有一种印象:缠上必死的腰带扛上必死的火枪,喊着必死的口号以必死的决心朝必死的墙上撞。但米罗发现在卡妙这里革命者简直比贵族活得更贵族。
      月末没事搞搞舞会,年末雇农上门交税。平时没太多表情和声音的卡妙,在舞会上就像是华丽的鱼一跃进入清澈的水池,收放自如风度翩翩,举止幽雅谈吐温和魅力无穷。其气质让被邀请的其他地主老财嫉妒,却让他们的老婆万分倾慕。到了年底卡妙一转身又变成了闪闪发光的上帝基督耶和华,给这个少收些租,给那个多些补助,弄得农民们一个痛哭流涕感恩带德。
      到了这些时候米罗都当看笑话似的看着。
      送走一批雇农以后,米罗说你救济农民我好理解,可怎么对贵族老太婆态度也那么良好,不怕惹麻烦啊?
      卡妙只说了一句,工作需要。
      米罗想起点什么,就问,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完事啊,完了我好走人。卡妙没搭理他,走到壁炉边往里添了根木柴。
      米罗说怎么了,这得保密?
      卡妙盯着炉火说最近外边风声很紧,说不准。
      结果果然如卡妙所说,开春以后风声渐紧,来卡妙家的陌生人越来越少,街上的宪兵和绞刑架上的尸体却越来越多了。最后干脆连艾尔扎克也看不见了人影。
      就在艾尔扎克出门后的第四天,卡妙家来了个美女,但是她脸色不太好,在门口和冰河讲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而待美女离开后冰河的脸色也变得一样难看。
      米罗知道一定有事发生,等冰河刚从卡妙房间里出来米罗就钻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米罗问。
      卡妙没回答,他的眼光透过窗户向远处的行刑场望过去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以后,卡妙突然开口问米罗,你见过西伯利亚的草原吗?
      米罗说我来这里的时候见过,那个什么尔湖吧,挺漂亮的。
      卡妙说你来的时候是夏天。冬天没人能单独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所以流放犯都在冬天被送过去。
      米罗不知道卡妙想说什么
      卡妙又说,但艾尔扎克他活下来了,不过代价是一只眼睛。
      …………
      …………
      艾尔扎克他怎么了?
      被捕,在另外一个城市。
      屋外天气还算不错,但一瞬间米罗有被冻结了的感觉。
      被捕的人只有两条路,妥协然后活下来,不妥协,然后死。
      米罗说你们应该尽快转移。
      卡妙说没那个必要
      米罗说如果艾尔扎克投降那你们就暴露了!
      卡妙说,我相信他。
      米罗像是被卡妙触动了某根神经似的,他变得很激动
      你相信他?信任能值几个钱?!你就到时候为了这两个字把命都陪进去了!!
      你错了,卡妙说。他说得坚决
      是艾尔扎克用命换给我信任这两字的。

      随后这一年,少了艾尔扎克,所有人都过得郁闷且阴沉。而房子外的世界也是风不调雨不顺,到处都传来暴动的和镇压暴动的消息,到处都潜藏了死亡的阴影。
      卡妙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秋天的时候卡妙出门参加了一次聚会,回来后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居然没事也找米罗开起玩笑斗起嘴来了。他动笔写了一封信,然后把冰河与米罗都找来。他对冰河说带着这封信去圣彼得堡,对米罗说这里的事情现在基本都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但安全起见,你得和冰河一起走。
      米罗说那你呢?
      留下来善后,我会在你们稍后一段时间离开。
      米罗又问你让我和冰河去圣彼得堡干什么。
      卡妙笑着,说找一个叫“艾奥里亚”的人。
      米罗觉得自己被卡妙耍了似的,头有点蒙。
      艾奥里亚…………我就知道是那个臭小子!!
      卡妙笑得更高兴了说没错,是艾奥里亚。你的事情都是他告诉我们的,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赶紧上路吧。
      米罗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有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最后只能对卡妙说你要多保重。
      卡妙说我会的,随后又对冰河说,路上记得要小心。
      冰河点点头。

      路上米罗一直在想卡妙说过的话,“你的事情都是他告诉我们的”。实际上卡妙到底对米罗的事知道多少?
      知道他盗窃案件犯满全欧洲吗?
      知道他之前和艾奥里亚还有艾俄洛斯参加希腊的反侵略战争吗?
      知道艾俄洛斯是在战场上被人陷害才战死的吗?
      知道害死艾俄洛斯的是他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吗?
      ……大概艾奥里亚没对卡妙说这么多吧,毕竟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没人愿意提起。
      到处都有起义和镇压起义的军队,米罗他们走走停停,花了两个星期才到圣彼得堡。七拐八拐以后,居然是在一个外国驻俄使馆里找到艾奥里亚的。战友见面后分外激动,艾奥里亚先是和米罗冰河兴奋地拥抱了一阵,随后他的眼光就往两个人身后扫。
      卡妙呢?艾奥里亚问
      米罗不太在意说善后呢,估计在我们后面不远。
      艾奥里亚的表情在米罗话音没落就变得紧张,特殊的,只有长时间地下工作的人才有的紧张。冰河见状急忙掏出卡妙嘱咐过的信。
      艾奥里亚开始还可以一目十行地看,到后面他却开始死盯着信纸,盯着,手也开始抖,像是要压抑全身愤怒似的抖。米罗和冰河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艾奥里亚声音发颤说你们自己看!
      米罗一把把信纸抢过来
      给艾奥里亚:冰河和米罗赶到你那里估计得两星期,见到他们后,照先前定好的立刻送他们到摩尔曼斯克。沙皇一边的内部消息是活动名册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了,最近就要开始扫荡。不要管我了,时间紧迫,万事小心。
      给冰河:黎明前的黑暗,冰河。我葬送黑暗,你迎接黎明。
      给米罗:我不想说废话,可不说你这个人又要跟我装傻,听好了,如果鳕鱼不死,那你永远也吃不到你最喜欢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有好心情好日子。鳕鱼死后被你吃掉,这叫死得其所。
      米罗恼得把信纸撕了个粉碎然后抓起外套就往外狂奔。艾奥里亚大喊你现在还想干什么去!米罗几乎是吼的,干什么去当然是找他回来!!!
      来时用两个星期,回时只用十天。米罗在路上骂够了自己这个白痴笨蛋骂够了卡妙这个混帐的家伙。一路上一直都是爆晒的太阳在天上威风,赶到伊尔库茨克的时候,大雨却像抽疯似的下得正起劲。
      这个城市和以前一样脏乱差。
      行刑场上蔚为壮观地排了一长溜绞行架,可上面只孤零零挂了四具尸体。
      风刮得像人的哭号。
      米罗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了,他踉踉跄跄倒在绞刑架前的泥里。他看不清了,最左边那个人是不是大块头,中间那个人是不是石青色的头发,他们是不是身上有累累伤痕,他们是不是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米罗什么也看不清了。
      雷声响得像被激怒后的疯狂暴躁 。

      革命的人说到底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白痴。
      什么鳕鱼鳕鱼的,你当我也白痴么
      你倒给我说话啊……

      国际盗贼米罗这辈子偷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堆男人的尸体。,米罗不知道他们生在哪里亲人何处,米罗只把他们埋在了他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那个贝加尔湖,那无论冬夏都一片苍茫的大地。

      米罗和冰河安全到达摩尔曼斯克后,从那个破城市传出农民暴动的消息。
      几年以后,俄国有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穷人的同盟
      再几年以后,两次用月份来命名的革命改变了整个俄国的命运,而世界似乎都为之动摇了。

      卡妙,看见了吗。那是你一直希望的黎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Dance With F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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