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澧有兰》昙陆

3、Chapter 2.0

　　离从日番谷君手中接过围巾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多个日子。在这些或晴朗或阴霾的天气里，伴着一次次感受到环绕颈间的温暖，总有小小的忐忑又安心。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一直没有向她要回。她便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着。

　　其时正是年末。第二天就是新一年的一月一日，学校按惯例会放假。一年当中最后一天待在学校的日子，理应像往常一样会开联欢会。那天上午放学后，班级里通常会留下几个人布置教室，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
　　夏梨即是其中的一个。

　　……嗯，其实，本来是不关她的事的。
　　本就是十分内敛沉静的人，行事低调，瘦弱不引人注意。不属于才华横溢的骨干分子，也不是跳脱灵动的班干。

　　然而——

　　“黑崎同学！”
　　“……啊？”回头。
　　“黑崎同学中午不回家的吧？”
　　“嗯。”
　　“也没有重要的事吧？”
　　“……嗯。”想了一下回答。
　　“也没有约会？”
　　“嗯……”
　　“那太好了！黑崎同学来帮我们布置教室吧！”
　　“啊？可是……”为难。
　　“来嘛来嘛～”蹭。
　　“可我没干过……”为难+1.
　　“没关系啊又不难是什么难事～来嘛～”嘟嘟嘴嘟嘟嘴。
　　“呃……”
　　“来嘛，黑～崎～同～学～”撒娇。
　　“……”

　　于是，嗯。就是这么回事。

　　打气球，挂彩纸，喷彩带，做游戏道具，摆放桌椅。大家一起，边笑边闹，边七手八脚地做事。一中午很快过去，教室还没布置好，同学们就已经到了。结果一阵忙乱。

　　原本充当的是[被硬拉来的苦工]这样的角色，可真正与大家在一起做着某件事的时候，这样的心情，就完全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被每一个人眼角眉梢，或调皮或抓狂或挤兑或微笑的表情语言所感染。教人的心脏像是坐上一个小火炉，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气泡，慢慢地暖起来。

　　“花刈同学，你的手笨的像脚一样。”
　　“挂歪了啊壶府你这个笨蛋！”
　　“往右一点……往右……我说往右！那边才是右！”
　　“夏梨把剪刀递给我下谢谢！”
　　“喂喂那个气球是待会儿有用的给我放下啊啊啊啊！！”
　　“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

　　——例如这样的种种。是这样，明亮快活的氛围。
　　像鲜明柔软的暖色物质，驱走浸淫在每一个毛孔中，顽固料峭的春寒。

　　夏梨只觉得这些人恩善难匿。带着未经世事的年纪特有的平易天真与熟稔亲热，是如此庞大的福祉。不经意地被握了一下手，或是猝不及防晕满阳光的笑容，都教她的内心如打破暖瓶一般，流淌出温厚的汁液。
　　毕竟只身处在的这世界人情稀薄。

　　好不容易一切忙活完毕，大家吵吵嚷嚷地开始了联欢。一年到头难得老师不在的场合，大家自然十分的活跃。
　　夏梨回到座位上低调地坐着。一会儿想起自己忙了一中午，从家里带来的便当还没吃，肚子已经很饿。于是取了便当，顺着教室边上，安静地走出教室。退出来带上门，隔断一室喧嚣。没有人发觉。
　　转过身背对班门，她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楼梯。

　　这时所有的人都在本班联欢，因而天台应该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想了想，左转上楼，去了天台。

　　日番谷向来是不怎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的。
　　全班几十个人在一起，耍宝吵嚷嬉笑呼喊，喧闹阗天让人头痛。这使得极度爱好安静的日番谷异常难过。
　　于是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无视所有人走出教室。随手带上身后的门，耳边的嗡嗡声终于消停了一点。
　　他左右看看两边的楼梯，略思忖了一下，然后左转。

　　面前是一扇虚掩的老式铁门。
　　因为是顶楼，平时就没人来就没装灯，也没有窗户，因而非常暗。只有门缝微启，透露出若有若无如同希望般细小的光。
　　日番谷一级一级踏上楼梯。到最后一节，站定。
　　然后向面前的门伸出手，推开门。

　　——一瞬间遮天蔽日明亮到刺眼的光线，瞬时充斥整个视野。锋利的光芒直逼心脏，令人晕眩势如燎原。

　　果然是里面太暗了吧。他想。

　　不然我怎么会因为这倏忽而来的阳光，而晃了眼睛。

　　夏梨靠着天台的栅栏坐在楼梯对面。刚打开便当盒，突然吹过一阵猛烈的风。
　　夏梨缩了缩身子，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半长的黑发凌乱地飞舞在耳边，在空气里划出一个雀跃的弧度。被风吹得遮住半边脸。

　　日番谷定了定神。眉头皱的更狠。他决定不管什么打破画面的美感，直接走过去。

　　“喂。”

　　听到来者的声音，她愣了一下。

　　“你。”

　　不等她抬起头。日番谷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楼下走。

　　“日……日番谷君！？”

　　夏梨惊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人那颜色嚣张的后脑壳。一手抓着便当盒，一手被日番谷一点也不温柔地拽着，勉强跟得上他的脚步。

　　“你是笨蛋吗？一个女孩子，身体本来就弱，没吃午饭又跑到天台来吹风？”

　　夏梨愣愣地盯着他的后脑。没注意脚下，险些被台阶绊一个踉跄。

　　就这样被他拉着走了好一会儿，夏梨回过神来，“你带我去——”

　　“去一个地方。”

　　日番谷打断她，回头看她一眼，眉毛拧得快要断掉一样。

　　“闭嘴跟着就行。”

　　夏梨于是不再说话。低下头，抿起嘴角。

　　对了，就是那样的眼睛。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俱是从此绽开针芒，如此的不可一世。

　　……以及，如此的，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