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晚飞》流年似水终负如花美眷

12、药方军粮-担当

　　“派人把尸体集中到一起焚化后土掩，绝对不可以丢弃到沛水河。”听到连顺庆居然说什么本次遭灾是因为沛水河河神发怒，所以要把那些染病死去的尸体都送到河神那里才能得到解脱，死后的灵魂走过了沛水河底，得到河神的谅解就可以重新轮回。
　　“大人，民意不可违，若是下官派人制止，恐怕会引起民愤的。”
　　“愚蠢，连大人你也饱读诗书，岂不知鬼力乱神之说。”
　　“可是……”连顺庆咬牙辩解，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道：“如今却是天灾，反正那些尸体处理起来也是麻烦，州府县城也根本抽调不出人来管那些百姓如何处理尸体，左右无害，不如不理了吧？”
　　“糊涂，连大人，洪涝还未远去，如今几日都是阴沉天气，尸体腐臭之后投入沛水河中，水就会被污染，就算人不喝沛水河的水，若有家畜喝了，就会引发无数疾病，你以为这里的瘟疫怎么来的？天上降下来的吗！百姓无知，你是朝廷命官，饱读诗书，怎么连这点浅显道理都不明白，若你还不信我，就去找个城中的知名大夫，看我讲的是否有理？”落晚飞病愈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花，讲完后忍不住按了下心口。

　　他不知道他这些话讲出来后，连顺庆有多么震惊，因为类似的话他曾听一人讲过。
　　那年蓉城也是遭受瘟疫，当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县官，眼看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疾病却得不到扼制，自己心痛自己无能的同时，几乎要自裁以谢父老乡亲，可就当容城遭遇前所未有的再难，各地官员纷纷躲避不及的时候，那个少年，纵马而来，带着百姓所需的赈灾物资，誓要与蓉城百姓同生共死。
　　他说蓉城的百姓和燕京的百姓一样重要，普天下的百姓都不应该被舍弃。
　　只要有心，我们必定能战胜瘟疫。
　　那时，他要求所有的人把尸体集中投入炼火池中引起人们的各种惊恐，他下令建筑工事，三天之内，必须斩断蓉城与燕京的芙蓉清水河。
　　十万百姓随他进入芙蓉城中，关上城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以为慕容清逸是要和那十万灾民一起死了，可是一个月后，病情蔓延之势终于停止，众人只知道芙蓉城中上空那一个月整日里云雾缭绕，连人跟人五步之内都看不清面貌。
　　慕容清逸治灾之前话语之决绝，天下皆知。
　　慕容清逸救了蓉城十万百姓，天下皆知。
　　慕容清逸是连瘟疫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神明一样的人物。
　　连顺庆记得那年，那个弱冠的少年，带着兵马到了他们的县，二话不说，就找人点了坟场堆积成山的尸体。自己多嘴说了句，有违天道，就被他怒斥一通，愚蠢！妄读圣贤书，天道是什么，是人和，放着活人不去救，为死去的人挣气有什么用！什么叫有违天道，等这灾难过去后，你再好好读你的天道之书去吧！

　　“连大人，你速速派人去办就是，本官只会助你，没理由与百姓为敌的。”落晚飞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解释了句，唇边扯起一抹微笑，或许他真是很久没笑，所以那笑看起来分外生硬，但是为着让连顺庆相信自己的法子是有用，按照执行，他也只得用其以往的和善脾气，慕容清逸从横官场十年，恩威并济之术却是甚为通晓。
　　他却不知，连顺庆已然相信他了。
　　尽管那理由有些可笑，可是连顺庆知道，眼前的监粮落大人与当年的慕容丞相一模一样。是把百姓生死当做一件大事，时刻记挂在心间的人。
　　“下官知道，只是城中很多大医馆的福贵人家都已经搬迁到了其他地方，只剩些硬气的土村郎中还帮忙给病患医治，这些天疫情蔓延，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略一沉思，落晚飞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示意连顺庆接过。

　　“大人，这是？”

　　“你吩咐人去药馆取这些药，到病患家中分派，然后到沛城地势高的地方，焚起烈火，把药方之内的物件按信上所写顺序一一方进去，连烧一日一夜，当阻此次瘟疫蔓延之势。”

　　落晚飞微微叹气，心想，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还要重操旧业，坤和王朝又有谁知道，他们的慕容丞相从小是立志行医的，师父更是了不得的前朝圣医国手‘疯大师’凤向之，十六岁那年他遵从父亲遗命上京赶考，一举中魁，自此便与杏林无缘，师父说，当官就是当官，怎能一心二用！杏林妙手从来都不缺，可是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大官却很少见。

　　话虽如此，慕容清逸心里却是知道，朝廷福贵人，却是瞧不起杏林行当的，师父让自己发誓一生不得再沾杏林事，那是想要自己依着慕容家的官宦家声，在朝堂上站的更直，无人诟病。
　　而师父是前朝的名医的事情更是不能向人提起。若被有心人上参一本，自己前程麻烦是小，累及家人是大！

　　也罢，反正此时自己也不是慕容清逸，而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归隐到那里去了，即便自己插手救了沛城百姓，也不会又人联想到那些陈年往事。还记得那年自己去蓉城救人，师父连夜赶来敲打自己，说什么来着，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说出药方是出自慕容家的人手中。把一切功劳归于上苍的眷顾！
　　连顺庆接过信封后，打开看着一串串药名，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开口问：“大人懂医方？这可真是沛城百姓之福。”

　　落晚飞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端起案上已经凉了的茶，浅啜一口，见连顺庆还没走的意思，于是继续叮嘱道：“连大人此去办事，最好不要太过张扬，此法也是姑且一试而已，成与不成，还要看大家的造化。……另外，若山地湿气过重，难以燃烧，就让人浇上少许灯油，必定要以巨火催之，造成浓重的烟雾覆盖住整个沛城，烟雾越大，疫情则清的越快。”

　　连顺庆连连点头，俯首称是。落晚飞又吩咐他不可张扬后就让他走了。

　　落梨从帐外走了进来，说李虎将军探了消息回报，清理掉阻路的山石只需一日即可，这样的话根本不用绕路麒麟山，想来也不会耽搁北边军情的。落晚飞下令李虎带人连夜开路，第二日清晨让士兵休息半日，正午过后押粮上路。士兵们本就怕了瘟疫之说，听了这样的命令倒也正合心意。

　　翌日正午，落梨再带了连顺庆到了落晚飞的马车前。

　　“下官来送落大人，一切已经按大人的吩咐去做，今天早上有几户百姓到下官家中报喜，说家里几个病人昨夜服了药汤，已经不再呕吐了。”

　　“嗯，连大人，你可划地分区，建设药棚，剂量减半，熬制成汤水，分给每个人，有病治病，无病预防！”落晚飞让连顺庆上车，低声吩咐。

　　“多谢大人，这可是好法子，下官也有此意，马上就让人去督办。”虽然不明白落晚飞为何要如此低声说话，似乎连身边的侍卫都要瞒着的意思，但是连顺庆也是个机灵的人，并不探究其中缘由，此刻他对落晚飞的感激之情根本无以言表，那药方救的人不计其数。

　　“我已让李虎将军把军粮留下三成与你解燃眉之急，等朝廷赈灾的物资发下来，还请连大人务必派人把这三成军粮与我补齐，否则……”落晚飞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可是，他没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连顺庆下了马车，伏地深深一拜，起身说道：“落大人，放心！”

　　擅自挪用军粮，无论是什么缘故，若被发现，都是祸天的大罪！

　　若到了军中，按军规处置，重则可处死！

　　此刻惟愿到达塞北的时候，连顺庆能把这军粮及时补上。

　　李虎李豹带头走在押粮队伍的前面，回头看着身后缭绕升起的青色烟雾，心中各自有难以言明的话，私自挪用军粮的时候自己兄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总不能看着城中那么多百姓生死悬于一线，可是粮食给他们了，虽然不多，自己这三百弟兄的性命可如何是好？

　　“诸位兄弟放心，此事落晚飞一人独挡！”

　　三百名士兵，十几名侍卫跟前，那人坐在轮椅之上从军帐中出来，落梨推着他一直走到那几辆空了的粮车前，然后围过来的士兵听到落晚飞对他们说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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