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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残月门幻境长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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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疲惫不堪地落座,身上的雨水打湿了正殿的椅垫,在地板上踩了一地的泥水,这些都被旁边的小和尚们看在眼里,窃窃私语议论着我。
那老和尚来了,却不是我那日看见的珠光宝气的那位,而是乍眼一看深谙佛性的样子。我直截了当地摊开了手中的黒木:“师傅,你瞧,这是不是不祥之物?”
老和尚目光如炬,深意得很:“小姐,以老衲看,这是黒木。”他抬手从我手中拿走那小块黒木,敦厚的声音说道:“黒木乃邪物也,佩之生灾,命薄之人活不过一月便会惊悸噩梦死去,比之巫术害人更加恶毒。我记得老衲的师叔曾经说过,许多年前,黒木便被得道高人给尽数毁了,是以得指甲大小的黒木已经是不容易,这么大的当真是罕见。”
我又问他:“闻听师傅所说,小辈自知师傅博闻识广,那么,还请师傅明白告诉,万一不幸中了这黒木劫,又该如何化解?”
老和尚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向我:“无解。”
我怔了一怔:“此话怎讲?”
老和尚长叹一声:“中了这黒木劫,自然劫数便要应在这人身上的,倘若你强行化解,这戾气又如何得消,还不是旁的人受了去。”
我了然点头:“多谢师傅相告,那……劫数若过了,再求挡煞又该如何?”
老和尚淡淡地笑道:“空明,将它烧了吧。”一个小和尚上前接过黒木,小跑着将其扔进了焚香炉。
转头,老和尚又说:“将那应劫之人的生辰八字给我,待我为他诵经祈福化了戾气,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阿卢上前写了焕生的生辰八字给了老和尚,老和尚敛眉收目,释然一叹:“桐乃嘉木,凤凰可栖。命中注定得贵人相助,一切都是命数。”
他转身向里去,我恭敬地福了一礼,无端地想起浅黎曾说过类似的话来。
阿卢似是想起什么事情,和我略打了招呼先走了,我方踏出正殿,小和尚急急地唤我,递过一把伞,满眸敬色地说:“小姐,小姐,你且撑伞出去,这外面风大雨大的。”
我谢过,提着伞出来,站在佛堂门口,晃神间月洞形的堂门只剩下了半轮,残瓦断墙,我惊得一跳,再回头看时却瞧不见小和尚,也瞧不见佛堂,再四下打量时身处的却是一艘华丽的游舫,皎月高悬,人闹弦唱,让人错目难当。
这边离岸不远,三山环抱的水面上游船甚多,岸上行人攒动,楼宇连绵,不是龙涎城,却也似一处要地的样子,很快歌女唱晚的词句中“盛京兴”二字解明了我的疑惑,原来这里是妃子湖。
君子剑、美人扇,泛舟一湖,情定青山,是爹娘当年初识的妃子湖。
眼下建国,爹打算将妃子湖一地作为京都定国执政,更是在数年前便已更名“盛京”,想不到如今已经是繁华如斯了。
手中的伞上隐隐约约有几行字来,我拿近细瞧,却是写着“玄机虽不可泄,却未曾不许时空转换,得尝一游,明白是孽是缘。”
远远的钟声传到耳畔,一条小船划曳而过,渔火渐远。
我还在想着如今是什么年岁,忽地被一个人拿住了,说道:“被我抓住了吧,这么不老实,以为能逃得过我们的罚,来来来,喝酒喝酒。”
疑惑间我已经被那人拖进了游舫,里间的人争相嬉道:“到底是你把他抓回来了,快,快,快,可不能让他耍了滑去!”
游舫内间垂了三重软烟罗帐,有三五个男子穿过垂帐过来,将我蜂拥到桌旁。满座的青年才俊,华服丽裳,摇扇持绢,吟诗作赋,歌舞奏簧,真真是好一个风流所。
我被他们灌了好几壶酒才放过,还好我与何如相处的时日里少不得练了些酒力,几壶清酒并灌不醉我。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拖入这样一个时空来,什么时空转换,得尝一游。
恰此时,有人又来灌我酒,嘴里还说道:“你输给了焕生哥自是情理当中的事情,谁不知道焕生哥师出名门,是一等一的高手。”
此人剑眉飞鬓,面冠如玉,不以为意的神态之间透出几分慧黠,却瞧他喉结突出,阳刚气浓,也是一个武林好手。
我愣神了会:“焕生?”
那人挑了挑眉:“当然是焕生,你怎么这个表情?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醉了?”
哪里是我醉了,而是随着他吐气说话,一股酒肉浓味儿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错头避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呵呵两声,作势道:“嗯嗯,却是,却是。诶……我怎么没看见焕生哥的人啊?”
那人又惊讶的样子说:“奇了,我说我叫焕生哥,怎么你也叫焕生哥,醉糊涂了吧。”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自是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又听他说:“我韩漠仁,你是谁?”
话毕他笑得前仰后合,引来旁人的笑看。
清风和铃,帘帐飘飞,满座忽地静了下来,舱门外进得一持剑的俊俏少年,墨蓝一身,压了几分俊气,显得稳重得多,那人打量着内间,片刻之后抬脚转向去了他处。
那人正是焕生,不过眉眼清亮而无半分沧桑沉淀,大概这才是我最早见到焕生的时候。
水浪纷涌,游舫欢声,玩性正盛的年纪,他却无心涉足。
韩漠仁唉了声:“宇珀,你说你这胞兄怎么没你半分的风流,我真怀疑你们两个除了长得像之外,真没其他的共同点了。”
我自是又吃了一惊,让韩漠仁送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找了面镜子我才发现现下的这副尊荣极似焕生,不过因着了一身月白,眉眼稚嫩些,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以外,与焕生还是可以区分得开的。
这个房间真是不像个男子的,各样精巧镜子不下十面,这兄台是有多爱照镜子呢!
“漠仁,我和焕生的关系好不好?”
话一出口,韩漠仁铜铃一样瞪过来,朗声嚷道:“当然不好!”
我想那时一定是面如纸白,清了清嗓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年是什么年份了,我又是什么人,还有我平时都做些什么?”
韩漠仁又像是疑惑,又像是鄙视,又像是高兴,最后终于开口说道:“天元三十五年五月初八,你叫墨宇珀,年方十五,小你兄长两岁,喜好游山玩水、不务正业、自恋爱美,却也满腹诗书,算不上是个坏人,但也绝对和你兄长那样的武林杰士是扯不上边的。”
我呵呵两声不再理他,他哧了一声和衣睡卧在“墨宇珀”的床上。我努力地推开那扇似乎尘封已久的窗子,湖风袭面,分外惬意。
正靠在舱窗小憩,忽然发现那流水染血,探头出去看的时候,发现隔壁的房间窗口搭着一件衣服,借着舫灯发现正是那墨蓝衣服的衣角漂出的血水。
焕生负伤了!?一个大大的疑问甩给了我。
接着浓烈的药酒味传进了鼻子,我抬脚欲往隔壁去,可是就像是脚下生根,一步也迈不出去,忽然困意袭来,我便直直地倒在门边的床上,恍惚听见韩漠仁被压得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