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红消翠减相思愁 ...
-
馥湍从来不问我晨前去哪里了,见我一身汗回来,引我到早就备好的浴房净身。我刚把脑袋埋进浴桶里,外面便传来阿碧的惊呼,我探出头来。
阿碧急急地说:“小姐,可不得了了,听说栖凤阁那位有滑胎之象,今早家里的大夫都召过去了。”
我浅浅地笑了笑,侧脸说道:“慌张什么,继续暗探,其他的概不作伸张。”
洗漱完毕,我站在木雕合边的穿衣镜前,馥湍给我系了件紫珠织锦的裙子,外套了身绯色云图的小褂,绾了一个桃叶迎风髻,我头发生得厚,桃叶显得更加流线有质。
馥湍笑说:“小姐越发像夫人了,大了,眉眼出落得开了,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我痴痴地笑了会:“馥湍,你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
馥湍嗯了声,看向我的眼睛里有些惊讶:“小姐问这话何意?”
我沉吟了会:“二十有三,该出嫁了。”
馥湍眼中似有惊涛骇浪一般,握紧我的小手,拧眉说:“小姐是嫌弃馥湍照顾得不好吗?”
我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抚上了馥湍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好姐姐,你待我极好,只是你这般年岁还耗在我这里,我心里愧疚得很,我可不想看你变成那些老妈子一般,成了个老闺女。你若是有意嫁人生子,我便去告诉娘亲一声,让她放了你出去,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你的人生还很长,该去拥有一个家。”
那时我的语气老成得很,活脱脱一个知命老妇,然而馥湍却摇头说:“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但是小姐是我的亲人,我要守着你,再不要什么家不家的,有你的地方我就有家。”
我心中一暖,抱着馥湍:“馥湍,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你定要开口说。”
账房的窗户都闭得严实,我疲倦地伸了伸懒腰,放下那叠厚厚的账簿,苏纤子依旧盯着他手中的一册账单研究着。
我轻步来了中房,打开窗户,秋风卷着枯叶从我面前掠过,我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爽入心脾。
“今日的功课做完便放假一天吧。”里间传来苏纤子的声音,温厚有质。
我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苏先生最好了。”
苏纤子笑笑:“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好了要什么礼物没?”
我倚到门边,一探:“苏先生既然问我,那我便是要狮子大开口了,想来日后再想讨要礼物也没得机会。”
苏纤子嘴角勾了起来,狡黠得很:“你别想我给你摘星摘月,我可没那神迹。”
我嘿嘿一笑:“那便让我思量思量,想出来便告诉你。”
苏纤子笑意不减,拿书比道:“你那七窍玲珑的心思,怕是书中人也比不得了。”
我定神一看,才发现苏纤子一直入神看的竟然是本小说,名为《绾青丝》,想不到,苏纤子竟然看这种感性的东西,我对他的认识又多了几分。
我闲来无事往兵营那边溜达,想着看看龙云在忙些什么,方踏进营门,便和李大夫撞了个面。
李大夫做了个揖:“七小姐好。”
我敬他年长也还了个万福,又问道:“李大夫这是怎么了,神色忧惧得很,不是家中子弟兵出了什么事情吧?”
李大夫点头:“焕生啊,那小子怕是过不了今冬了。”
闻言,一时间我脑袋发胀,李大夫如何告辞的我都不记得,只是营口的子弟兵迎我进来避风时才缓过神来。
除了晨前去龙府旧宅,我整日便两点一线的泡在账房里,当真是许久没有见过焕生了。
由一个子弟兵领着,我来了焕生病居的屋子,因着他的阶位不低,这处的房子条件好,倒是采光避风的。
扫目看到角落竟还生了炉火,我心中一紧。
我缓步来到焕生床边,他裹着厚被子,一手凉在被外,我想帮他掖下,不料抬他手时竟发现他手中攥紧着什么东西,不肯放开。
嘴里还喃喃地唤着什么,似是莲子。
“你听清焕生说什么了吗?”
我问那个子弟兵。
他闻言摇头:“小姐,听不太清,好像是莲子。”
我点头:“做碗莲子汤来,许是还有干货,若是兵营没有,便去四处张罗下,这是我的牙牌,你拿着去。”
子弟兵接过我的牙牌,告退了。
门口有个身影呆了一呆,喊道:“小姐,你如何来的?”
我望去,阿卢黑衣紧身铠甲尚未卸去,想是操练完便奔来了。
我望了望焕生:“怎么他病成这个摸样了,也没人知会我一声,好歹我也与你们甘苦相伴多日,竟是连这点情分也算不上了吗?”
阿卢也没有答我话面的意思,只是哽咽说道:“想着不日就是小姐生辰了,我和焕生也没备份好礼给小姐。”
我泪眼看向阿卢:“他这般多久了,害的又是什么病?”
阿卢卸下肩甲,几步过来:“无病。”
我强忍住眼中泪水,又问道:“怎么是无病?”
阿卢摇头,只是摇头,走到屋角拨了拨炉里的炭火,秋风吹着重帘卷进了几片落叶,一时间仿佛焕生就要去了,空气窒息。
焕生游丝一般的喊着:“莲子,莲子……”
那手又扑了出来,仿佛要去抓什么东西,他手中的那块黑乌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阿卢瞧见了,叹息一声拾了起来,又放进焕生手中。
“他要是不攥着这劳什子,怕是一直要这么喊下去的。”
我眉头皱紧,神智忽而清醒了几分,问道:“这莫不是上次我们调戏焕生哥哥的时候看的那乌木吧?”
阿卢点头:“不是那还能是什么。”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虽荒诞,但于我来说却是极大的希望。
我取下怀中的玉坠塞到焕生手中,换下了那黒木。
“你随我来吧阿卢,再着其他人看着焕生。”
阿卢不解地看着我,那眸子黯淡:“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我沉声看向他:“临时抱佛脚。”
不顾守门之人阻拦,我也来不及藏匿幻化什么,迎风逆雨地出了宅门往内城的佛堂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感慨这黒木的奇效,本来刮着干风的天,竟然我前脚出门,后脚便洒了大雨,当真是倒霉。
如果不是焕生命硬,这黒木劫降下来,怕是熬不到今日的。
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自责,龙涎芷,都怪你,都怪你,当初你明明看出了是不祥之物,为何不多多看顾,今日焕生病重到这般田地,若是救不会来,这条命便权算在你头上了。
我赶到佛堂时,衣裳发髻都乱得不成样子,守门的小和尚惊得不行,将我往外推去:“哪里来的婢子妆容不整的,要是冲撞了神佛,你可担待得起?”
我只是冷道:“我乃龙家七小姐,你速去请你家师傅来,我有事相问。”
阿卢轻功没我好,晚了半步才到,话毕守门的小和尚却是认得阿卢腰间的牙牌,惊道:“小姐恕罪,我这便去请师傅来,请小姐到正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