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GL）》易白首

80、时 机

　　上班时候接到雒医生的电话还是比较少有的，满嘉正在外联单位的生产工厂里满头大汗的跟着专业师傅做无缝焊接的实验。说实话家具设计师这个工作听起来高端优雅时尚前卫，实际上要集合木工、钳工、缝纫工等等专业技能，出要端得起女神的架势，入要耐得下小工的狼狈，就像现在，满嘉把一手的灰在工装裤上擦擦，快步走出车间来接电话。
　　“喂？”
　　“上班吗？”雒医生言简意赅，估计也是忙着。
　　“啊，在外边工厂里。咋了？”
　　“荷风突然吐血晕倒了，救护车送过来的，现在在急诊这里。”
　　“啊？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请假过去！”满嘉一听到就变了脸色，打着电话转身就走。
　　“检查还在进行，我估计是急性胃出血，你先不要慌张，路上开车小心。”雒医生总是成熟冷静，没有像满嘉一样大惊失色。
　　“好好好，我知道了，很快就到！”
　　满嘉匆忙答应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给何正果打了个电话请假，就开车直奔第一人民医院。
　　市区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满嘉堵在路上，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方向盘，心里各种急躁。遇到这事也是难免的焦心，而且会担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等灯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考虑了一下，又有些迟疑。思忖再三，还是摸出手机打了出去。
　　“喂？”
　　接电话的仲文静语调平静，听起来就是一个稳重可靠的人。相比之下，满嘉就像一个青瓜蛋一样毛躁，
　　“老板娘吐血晕倒了！”
　　她又把自己本来就有的慌张更加重了几分，让别人听了也忍不住跟着慌起来。而足够沉稳的仲文静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满嘉现在恨不得飞到她面前去，看看她真实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还是耐住了性子，不再多说一句话，要等着看仲文静的反应，会不会是让人死心的绝情。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满嘉都开过了两个街口，电话的对面才迟疑又迟疑的回了一句，
　　“怎么回事呢？”
　　满嘉兴奋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她的车喇叭“滴”的响了一声，路边正在买氢气球的一个小胖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手一松，一个光头强咧着嘴飘上了天空……
　　“哇……”
　　小胖子大哭起来，他的妈妈胖女人恶狠狠的对着满嘉的车屁股咒骂了几句，无可奈何的掏出钱包再买一个。
　　这句话作为仲文静对于自己的感情态度意识上的转折，被记入史册。记录人当然是满嘉，只是这个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激动，
　　“我也不知道，我这会儿正往医院赶，你要过来吗？”
　　又是一阵的沉默，显然满嘉这个问题对于仲文静来说有点太过了，
　　“不了，你弄清楚情况告诉我一下就行。”
　　“好，那我先过去，你等我消息。”
　　“嗯。”
　　电话挂了，满嘉难掩兴奋，握了一下拳。虽然仍然对李荷风的状况担忧，但是心情却因为仲文静的态度有了一点点的明朗。哎呀，关键时刻总算没有让人失望啊。

　　满嘉到达医院的时候，李荷风已经从急诊转到了消化内科的病房。初步诊断正如雒侑琳预测的那样，是胃溃疡导致的急性胃出血。穿着白袍的雒侑琳正跟同事讨论李荷风刚出来的某项检查结果，回头就看到满嘉一脸花痴的看着自己背影的傻样子。
　　“血已经止住了，荷风这会儿睡了。”
　　消化内科的同事跟雒侑琳说完了情况，就先离开了病房。雒医生拉着满嘉到了病房门口，悄声的跟她简单说了一下。
　　“哦哦，那就好。”病房里温度适宜，满嘉还是拿手扇着风，随即趴到了雒侑琳的耳朵边，
　　“我跟你说，我刚才给仲文静打了个电话。”
　　雒侑琳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看满嘉，得到肯定后，示意她继续说。满嘉忍不住一点小得意，
　　“她反应不错哟，我还担心她会说‘关我什么事？’啥的，那我就尴尬了。结果她只是问老板娘怎么了，你说是不是代表……？”
　　满嘉眨眨眼，没再说下去，其意自明。雒侑琳也有点高兴，点着头，表示同意满嘉的意见。
　　“我有个想法。”满嘉鬼鬼祟祟地瞅了一眼病房里的李荷风，重新趴到雒侑琳耳边，叽叽咕咕的说着自己的鬼主意。雒医生的表情变幻莫测，从吃惊，到皱眉，再到犹豫，短短几分钟就像看了个情景剧，最后，还颇有些担心的，
　　“这样能行吗？会不会惹怒她？”
　　“现在这样，就算她有点松动，等事情一过又回到原来的状态，要等到什么时候？惹怒她充其量是怪罪我嘛，又不会比现在糟糕到哪里去。”
　　满嘉这个主意虽然离谱，毕竟也是有点道理。照目前这个状况要想仲文静的态度有所转变，怕是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下还真是个好时机。所以靠谱的雒医生心里先有三分想试试满嘉这个主意的意思了。
　　“行了，别的你不用管，到时候配合我一下就行了，就演个戏，台词都不用。”
　　满嘉一副打包票的神情，似乎志在必得。雒医生瞥她一眼，
　　“行了，这事回头再说。你先在这照看荷风一下，我回科里处理下病号。”
　　“嗯嗯，你去你去，这儿有我。”
　　满嘉把自己背着的小挎包拿下来，拿起床底下医院发的洗脸盆和毛巾，马上转换病患家属的角色，非常乖的去做护理小能手了。

　　等中午雒侑琳打了饭过来，满嘉已经成为这一层病房护士站的红人。不但不谙世事的小护士被她忽悠的神魂颠倒，连年届不惑的护士长都特许她可以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拿电热杯熬小米粥。
　　雒医生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
　　“你这是要干嘛？”
　　满嘉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粥笑得欢，“我给老板娘熬得粥呀，小米粥养胃。”
　　“哎呀雒医生，你这个朋友真是贴心，照顾起病号来特别上心，我们交代的注意事项，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所有病患的家属都这么懂事听话，那我们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呢。”
　　消化内平日里跟白无常一样表情的护士长笑得春花灿烂，雒侑琳在这个医院上班这么久，都没见她这样笑过。
　　勉强应付了下，满嘉就被雒医生拖进了李荷风的病房。
　　“要你看着病人，你看你玩儿的这个欢实。”
　　“我没玩儿啊，我都在专心照顾老板娘。”
　　满嘉拿出小碗，还有配套的小铁勺，准备盛粥。李荷风已经醒了，疲惫的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起来非常虚弱。但是还是努力笑了一下，
　　“麻烦你们了……”
　　“哪里话？！太见外了！”满嘉立刻反驳，然后吹了吹粥，“我问了护士，她说可以喝一点点米汤，来，折腾惨了喝一些舒服点。”
　　都没有给李荷风拒绝的机会。雒侑琳走到床尾，把床摇起来一点，
　　“嗯，你专心养一养吧，弄得这么严重，真是太吓人了。你是没看到小安，吓得差点哭起来。”
　　满嘉吹着米汤，一勺一勺的喂着李荷风，然后听雒侑琳这样说，笑着，
　　“是吗？我回头得好好笑话他一下，看起来那么MAN，原来这么脆弱的。”
　　李荷风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呵呵，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他人呢？”
　　“他说回去取点钱，顺便拿点你住院的东西，晚上还要陪床呢。”
　　“他哪会啊也不方便，侑琳，你帮我联系一下这医院里的看护吧，找个人来陪床好点。”
　　“我可以啊我可以啊，怎么不选我？”满嘉挥了挥勺子示意自己的存在。
　　“你们都要上班，再说也不是一天两天，还是找个人来。”李荷风拒绝了满嘉的热心，她的眼睛里有一丝暗淡，哪怕满嘉刻意的活跃气氛里，也可以明显地感受得到，那种坚强背后掩饰不住的伤感。
　　“嗯，我知道了。手续什么的已经办好了，小安去你包里找的身份证和医保卡，还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满嘉说的对，别见外，嗯？”
　　雒医生也尽力安慰着李荷风，尽管朋友的力量有限，但对于现在的老板娘来说，却是非常需要的温暖。
　　“好。”
　　李荷风闭上了眼睛。那种倦累弥漫在她整个人的周围，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积累了太多的遗憾和失望，让她终于难再支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