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GL）》易白首

127、逆水

　　雅夫的董事长被枪击，这在全省都成了商业界的爆炸性消息。除了新闻界闻风而动，就像见了血的狼一样迫切想取得第一手资料；连一些关系并不大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来，各怀鬼胎。
　　满嘉瞬间变成了雅夫的强力盾牌。罗冷在防护严密的医院，连市长探望都不接待，封锁一切消息。仲文静负责雅夫的正常运转，就是再大的事，公司总不能不做了。其他人——，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嘛。
　　所以满嘉就成了所有大事小事的终端处理机，大到召开董事会，小到生产工厂的空调坏了，都要经过她拿主意去处理，她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当家人的不容易，好在，现在的满嘉，已经不是当初的满嘉了。
　　但是有的时候，现在的满嘉，仍然是原来的她。
　　天色很晚，满嘉在办公室处理邮件，仲文静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和两桶方便面敲响了门。
　　“进！”
　　满嘉头也不抬，话被精简的不能再少。仲文静进来把门关上，手里的东西放下，也没说话，自顾自去烧水刷茶具。
　　“你那边忙完了？”
　　满嘉的键盘打得啪啪响，仍然是头不抬眼不睁的。
　　“没有，中场休息，眼都看花了。”
　　仲文静把水烧上，把两个面桶撕开，里面的调料倒进去，还从裤兜里摸出来两个卤蛋，熟练地就像她做报表一样自如。
　　水开了，倒进面桶，别上叉子，仲文静端着两桶面走到满嘉办公桌前面，放了一桶给她。另一桶搁在自己面前，然后瘫倒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无力地出了一口气。
　　“坚持，就是胜利。”
　　满嘉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可是她对仲文静的状态感同身受，因为她也差不多的样子。
　　“我觉得还好，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强。”
　　仲文静是工作狂出身，现在这点辛劳，对她这种有点自虐体质的人来说，像吗啡一样给力。
　　“同意。”满嘉用力点了一下发送键，把键盘一推，也仰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同意，你家主任同意吗？”
　　经过几年职场历练的叶桢，做到了报社管理层，职位就成了仲文静调侃满嘉的代称。
　　满嘉的表情变得不自然，有几分微妙的尴尬，不过她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她现在也没有很多时间粘着我了，人的成长，工作的忙碌程度也是一个重要的表现方面。”
　　仲文静挑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这种事，是不好发表意见的，所以就把面桶的盖子掀开，拿着叉子搅来搅去。
　　“这阵子忙完，我想休年假。”满嘉看着她，没什么表情。仲文静很快的抬头，不解的看看满嘉，
　　“休假？”
　　满嘉点点头。
　　“你觉得可能？”
　　“当然不是现在，起码等罗冷恢复之后的。”
　　“原因呢？”仲文静仍然是疑惑的表情。
　　“休息一下啊……”
　　眨眨眼，仲文静把叉子放回面桶，直起了腰，直视满嘉的眼睛，
　　“说重点。”
　　知道在她面前绕弯子既没有意义也很幼稚，满嘉很乖的听话，
　　“我想和叶桢去旅行结婚。”
　　仲文静呆滞几秒钟，“结婚？”
　　满嘉挑眉，脸上是一种因为不自然而强行装出的理所当然。
　　“你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谁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
　　“那你疯了？”
　　这次换满嘉呆滞，“为……为什么这么说……”
　　“你觉得现在结婚，是合适的？”
　　“为什么不合适？我们感情基础已经稳固了不是吗？”
　　“满嘉。”仲文静正色，“你是不是对感情稳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这种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话让满嘉有些不舒服，她皱紧了眉，没有再回答。而仲文静紧紧盯着她，目光犀利，好像要直射人的心底，把她全部看穿一般，
　　“满嘉，你在害怕什么？”
　　“我怕什么？”
　　满嘉极快的反驳，这种反应也只能显示她的心虚。仲文静没有再说话，她错开目光，摇了两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满嘉一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搓着，眼神闪烁，同样不想再开口。仲文静是前辈也是朋友，在她的面前，任何事都无所遁形。
　　低下头吃了几口面，仲文静放缓了口气，
　　“你跟叶桢说了吗？”
　　“还没有。”满嘉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垂头丧气的掀开泡面，看着面汤上飘着的一堆乱七八糟还有一颗黑黢黢的卤蛋，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糟糕。
　　“先跟她商量一下吧，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那是肯定的，我只是……”
　　“你只是不确定，她会不会同意。”
　　仲文静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活的很透彻了。满嘉被说中了心事，
　　“为什么不同意呢？这是她一直希望的。”
　　“她一直希望的不是跟你结婚，而是你能够爱上她。”
　　“不爱她怎么会和她结婚呢？”
　　仲文静被满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勇气所折服，哑口无言片刻之后，点点头，
　　“你开心就好。”

　　满嘉给叶桢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接。那个时候她正在飞往伦敦出公差的班机上，等她再回来，已经又是一周之后了。
　　满嘉去接机，叶桢看起来有点疲惫，就没有说什么，一路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几句，就把她送回家去了。倒是叶桢，敏感的觉出满嘉似乎有事，站在自己家楼下，
　　“满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没有啊。”满嘉故作轻松，“你快回去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好好休息一下。”
　　叶桢想了想，“也好，我明天再打给你吧。”
　　“嗯……好。”
　　满嘉的迟疑有些明显，叶桢看着她上车离开的背影，不免觉得疑惑。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索性就约满嘉一起吃饭了。
　　满嘉答应的很痛快，主动早早地过来接了叶桢，还订好了她喜欢的泰国菜。叶桢没有多问，等着满嘉自己来说。
　　果然，叶桢的第一口甜酒刚喝进口，满嘉就开口了，
　　“罗冷已经醒了。”
　　“是吗？那很好了。”
　　“她的伤恢复得还不错，很快就会出院了。等她好了，我想休几天假。”
　　“嗯。”
　　叶桢低头用筷子在剥一只龙虾的壳，只当满嘉在和她闲聊。
　　“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玩一玩。”
　　叶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这个提议，是在她们相处的这几年里，她一直希望，却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满嘉在雅夫的工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夜以继日，难得的休息，还要来陪爸爸做复健。旅行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借口。如果想去做一件事，是怎么样也可以做成的，尽管叶桢无数次对自己说不能这样想，满嘉是个对工作有责任感的人，可是她并不是傻瓜，自己骗自己，并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满嘉提了出来，叶桢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高兴，她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怎么突然要去玩？”
　　“不突然啊，我们工作都太辛苦了，应该适当的放松一下的。”
　　满嘉拿着调羹喝了一口汤，认真的解释。叶桢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这样吗？”
　　满嘉沉吟了一下，“也不全是。”
　　叶桢这才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满嘉，“还有什么。”
　　满嘉把手伸过来，覆在叶桢的手上，“我们结婚吧。”

　　空气凝固了。
　　这对叶桢来说，意外，又有一些预料之中；欣喜，却远不如心里的酸楚；她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满嘉，像一尊雕像一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样的注视很快就让满嘉觉出了尴尬，她有点心虚的低下头，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
　　“你怎么了？太高兴了吗？”
　　叶桢仍然不回答，满嘉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头低了下去，
　　“还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其实，仲文静早就把她心里看的很透彻，在感情里，满嘉就像一个无处可逃的丧家之犬，她可笑的尊严，完全是没有任何依靠的渣土，轻轻一阵风就可以吹得一地狼藉，更别说，她这样任性的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