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GL）》易白首

113、痛楚

　　对于满嘉来说，现在的状态是她此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在外人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错：自己在上市公司做高管，收入不菲；爸爸的状态在逐渐好转，虽然仍然需要坐轮椅，但是已经可以好好的交流；女朋友不但年轻漂亮，还很懂事体贴；人生赢家所该拥有的东西，她似乎都已经拥有了。可是内心真正的感受，也只有到了夜深人静，满嘉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夜风的时候，才会真真切切的体会出来，什么都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光鲜，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和空虚感，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可以把人无休止的沉没进去。
　　以前的满嘉不是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沉沦的人，她在调整自己的心情方面，可以算是情商很高。再多的低气压也可以被很快的化解，随后就会让自己进入到一个更积极一点的情绪中去。可是现在，满嘉却开始变得不愿意把自己从那种泥沼中抽身出来了。
　　现在的她更愿意用一种逃避或者麻木的方法，有的时候，不得不借助一些她之前都很不屑的物质手段。而且，她还会不经意的，用一点不动声色的方式，来掩饰。

　　李荷风的酒吧在满嘉来说，变成了一个一言难尽的所在。一方面，她克制自己不应该经常过去，那个地方有着太多她不愿意留在记忆里的东西；另一方面，却又不自觉的，常常下意识地就走过去，推门的风铃声，落在她的耳朵里，不知为何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愉悦感。
　　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似乎是她的专属地盘，这个位置对满嘉来说，可以避免有可能的尴尬，却又能满足她根本不愿意承认的留在心底深处的那一丝丝希冀。
　　小安的情绪不高，板着脸在擦杯子，满嘉很少见他这个样子，不免好奇，
　　“你失恋了吗？”
　　酒保不像平日里那样爱玩笑的样子，保持着扑克脸，“是失业。”
　　满嘉一愣，“失业？”
　　四周看看，没见到李荷风的影子，
　　“老板娘炒你鱿鱼了？”
　　小安不说话，把一个擦干净的杯子重重的放回柜子里，才有几分赌气的，
　　“是要把酒吧卖掉！顺便连我一起！”
　　这个消息，让满嘉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她和小安大眼瞪小眼半天之后反应过来，李荷风已经带着惯常的表情，坐到了吧台里面。
　　小安看起来情绪很大，看到李荷风过来，自己又转去角落里倒腾那些杯子了，看起来就是在闹别扭的样子，李荷风嘴角边勾起来一抹笑，并不在意。而满嘉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小安的脾气，赶紧问李荷风，
　　“把酒吧卖掉？！”
　　李荷风没有理满嘉的惊讶，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两块冰块在杯子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嗯。”
　　“为什么？”
　　“家里联系我，让我回去一下。”
　　满嘉愣了三秒，“家里……”
　　李荷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把目光偏开去，
　　“妈妈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爸爸病了……”
　　这样的情况，如果换做是别人，满嘉肯定是一叠声的催促赶紧回去，老板娘的话……就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即便之前发生过那些事，我终究还是为人子女的，养育之恩……”
　　李荷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只是回去看看的话，也不用卖掉酒吧吧。”
　　满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一种非常舍不得的感觉开始弥漫出来。
　　“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是好的，也许……还有些麻烦……我觉得，还是把这些身外之事处理好，如果没事的话，以后也想换一下环境了。”
　　李荷风话说得很平静，听起来似乎把这些事已经看得很淡了。满嘉却难免要担心，
　　“是不是骗你回去呢？”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个时候再去折腾干什么呢？连我都这个年纪了，他们，早都老了……”
　　“那可说不定，万一呢……”
　　满嘉咕咕囔囔的，一脸的不满意。
　　“就算是那样，也由他们吧。无所谓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
　　李荷风并不在意的样子，感觉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可对满嘉来说，对老板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依恋，
　　“那你以后一定要回来啊，就算干别的，也来这里好吗？”
　　李荷风看看她，“为什么？”
　　满嘉无言。
　　是啊，非要来这里干嘛呢？非但没有什么留恋的人和事，还有个糟心的存在。
　　“说不定……说不定……”
　　满嘉想说说不定你和仲文静还有机会，但是又怕提起来老板娘又要伤心，就开始吞吞吐吐的，李荷风好像看出来她想说的，
　　“你想说静？”
　　“对啊对啊！”既然李荷风自己说出来，那肯定是要赶紧附和。
　　“呵呵。”李荷风不置可否，没有任何表明态度的话出来，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
　　“难道你要放弃了吗？”
　　“并没有拿起，何来放弃呢？”
　　李荷风是睿智的，她对自己的事其实也看得很清楚了。满嘉也只能又一次沉默下来，唉，人生不如意事，真是十之八九啊。
　　“那要把酒吧卖给谁？”满嘉开始回归正常路线。
　　“朋友的朋友，房子本来就是租的，只把手续过户一下就好了。不麻烦。”
　　“那……什么时候易主……”
　　“最晚下个月吧。”
　　李荷风刚说完，小安在不远处砰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一个酒桶。满嘉看过去，
　　“那小安呢？”
　　李荷风仍旧是平静，“随他，愿意走愿意留，都可以的。我朋友说，新的店主不打算改装，仍旧是做酒吧的。”
　　满嘉纠结的心里，更添了一丝沉重。

　　雅夫的晨会结束，满嘉反常的没有回到自己刚搬进不久的独立副总办公室，而是跟在仲文静屁股后面去了财务部，其他的一些管理层都好奇地看着她，连罗冷也看了她们一眼之后，才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仲文静穿起工装来满满都是商业精英的气势，皮椅上面一坐、一转，派头十足。这一点满嘉都是自叹不如，满嘉坐在自己那个硕大的办公台前面，总是一年级新生的既视感。
　　“你知不知道，老板年要卖掉酒吧回家去！”
　　考虑过该用什么样的口气告诉仲文静这个消息，满嘉在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不免暴露了自己一点也不淡定的心情。
　　仲文静把刚才开会拿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抬起眼皮看满嘉，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满嘉发现对方不像她那么着急之后，更着急了。
　　“好吧，我知道了。”
　　“然后呢？”满嘉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目瞪口呆。
　　满嘉气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这这，怎么无动于衷啊！仲文静嘴角边有一丝无奈，
　　“那要不呢？你要我怎么样，非要我说‘关我什么事？’这样的话吗？那你又要说我无情无义了。”
　　仲文静很理智的表达着自己的感觉，满嘉虽然也承认她说得对，但是还是不满这种态度的。
　　“那你为什么要无情无义呢？”
　　“为什么要有情有义呢？”
　　“你根本就是还忘不了老板娘的啊！”
　　仲文静听到这句话，愣了几秒，气的反而笑起来，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怎么觉得是这样的呢？”
　　满嘉也觉出自己的失言，有些生气的，又不知道该去气谁，转过身去，几步走到沙发那里，用力坐了下去。
　　仲文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几秒钟的失神，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好了，你不要为别人的事这么激动了，赶紧回去工作，今天不是要看人事面试新员工吗？”
　　“我没有激动，你说得对，反正又不是我的事。老板娘回家去也好，再回来也好，卖掉酒吧就说明她要跟过去说拜拜了，以后不管怎么样，都是全新的生活，说不定也会遇到全新的感情。这样想的话，就舒服多了呢。”
　　仲文静埋头在桌上写字，“你不要给我用激将法，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说的是事实啊，何必激将。”满嘉觉得，是时候要对这个顽固不化的鸵鸟下一点猛药了，要不然这样下去，还真说不定会变成什么走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