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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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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记不清打了多久,打了几次。
那一晚凌晨,满座城市的霓虹见证,我跟生平第一个情敌,荣轩同学好好干了一架。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我就被一个电话吵醒,我以为又是荣轩,闭着眼睛,声音嘶哑地大骂,你小子昨晚上还没挨够揍啊!
来人沉默了会儿,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干咳了两下。
我睡意猛消,从床上猛地弹起身来,差点对着电话鞠躬。电话那头,赫然是我爱好单反的谢林叔叔。
谢林找了会儿词,才说,你住到天虹了吧……
我恭恭敬敬地说,是的,谢叔有指导?
要说我能住到天虹来,多亏了谢林在夏致远面前给我美言啊,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城西的林荫小道上狂奔呢。这是月老级的好人,自然要好好对待。
谢林在那边哑然失笑,说,小诺啊,你长这么大,就没见对你谢叔叔这么有礼貌过。
……小时候你告诉夏致远我拿他刮胡刀的事,为此我赔了多少钱,他的刮胡刀有多贵你知道吗?我干嘛对你礼貌啊?
当然,陈年旧事记在心里就好,拿出来说就不对了。于是我继续有礼貌地说,谢叔,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林似乎在偷笑,他说,据你谢叔的调查显示,你同学林漠衣每天早晨六点左右起床,你如果想要跟她一起打车的话,也差不多要这个时间。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五朵金花!苍天佛祖耶稣圣母玛利亚啊,你们知道这厮刚刚说了什么吗?!
六点!?
我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
夏诺可是一中奔走在铃声点的一道风景线啊,如果没有我作为每日迟到的风景,该有多少少女伤怀!该有多少少男情殇!
(无辜的夏诺:……后面那句话是肥肥自己加的,不管我的事!)
我是谁,我是就算每天要跑五公里,每天都迟到,也起不了早床的夏诺啊!!抓狂……
谢林幸灾乐祸,说,你记好啦,起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没差。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顶着鸡窝头,浑身酸胀,一边咒骂昨晚荣轩下手真重,一边挣扎地爬到落地窗前,十六年来第一次看到清晨……╮(╯▽╰)╭
车流量很小,大部分的霓虹也没有打开,街上尽是关门的商铺,显得有些萧条。
深蓝色的天幕,静谧,又有几分难言的优雅。
这就是林漠衣每天看到的景象么?
心里有几分细微的触动。
罢了罢了,六点就六点吧。
尽管起得很早,50路车上还是有很多人,有一脸平静的老爷爷,老奶奶,有卷着半截裤腿,拿着铲子的工人,有背着一蛇皮袋蔬果的菜农,还有玩手机的学生。
或者是林漠衣这样,拿着张小卡片背单词的笨蛋。
扯着她,又让开一个诡异的大叔,我不耐烦地对她说,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吗?
她皱皱眉头,似乎不满我的语气,说,注意什么,是你该注意吧,没有坐过公交的夏少爷?
我真傻,真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这白痴说什么!
伸手把她扯到一个扶手旁,我两只手分别抓住两边的栏杆,刚好把她保护在我的……手臂内。
林漠衣受宠若惊,眼睛瞪得像只小兔子一样,满脸通红,胸脯轻微的起伏。
我摸出包里的三明治,啃起来,看她这个样子,我特别想吃点东西。
吃饱了,又口干舌燥。
不行,我要转移注意力……
睡觉睡觉,早上六点就起来了,我容易吗我。
就这样一路艰难地熬到一中,她从我胳膊下面钻出去,轻巧地跑下车,然后笑眯眯地在车外面等我。
面若桃李,笑颜如花,韶龄芳华得刚刚好。
林漠衣有个很奇怪的爱好,她喜欢彩虹糖。但她不吃彩虹糖,读者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糖太甜了,她觉得腻味!
我完全不能理解,如果不喜欢吃,为什么会喜欢呢?糖的作用不就是用来吃掉的吗?
我很想问,林漠衣,你喜欢彩虹糖是不是,像你喜欢恋爱的滋味一样,你渴望她的美丽,却惧怕她的味道,所以宁愿远远地看着。
所以,之前才会那样躲着我吧。
漠衣,你是个胆小鬼呢。
胆小鬼漠衣,在一天下午跟我闹翻了。
在教室里恶形恶状地尖叫,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吵架,是头也不回的决裂。
那天下午的情景,对我而言,还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我半真半假地让她去当作家,谁知道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谈崩了。
她第一次说到自己的家庭,她说,夏,诺。你马上向我妈道歉,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交!
一字一句,字字珠心。
我的心沉到了万年寒冰里。
小漠衣,你的妈妈因为钱离开了你,你为什么不恨她呢?
夏致远那样有钱,张诺还是走的头也不回,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得到她的半点关注,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我还留在对张诺的恨里面,你怎么可以抽身离开?不顾她们的背叛?
执念的魔一时间擒住了我的心神,便说出了我懊悔四年的话。
当着全班的面,我用了夏诺招牌式嚣张,说,我妈都没听过我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看着她低下头,泪水像珍珠一样颗颗滚落,碎裂在敞开的资料书上;我看到她瘦小的身躯里面,某种碎裂的声音;我看到我自作孽,不可活的日后。
但那一瞬间,我是如此痛快。
像看到了在哭泣的张诺一样。
那件事情以后,漠衣什么都没说,但是瞬间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而是精神上的忽略。
她不再给我做无数的考题,不再用彩虹糖讨好我,就连上英语课分组练习的时候,她也不动声色。平静地跟我对话,用一口纯正的美式发音,我正想调侃她最近美剧看得有成效,她已经转过头去。
公交车上,我好不容易找到和她在一起的座位,她就会马上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然后让座,自己站到后面去。
每次我鼓起勇气跟她说话,她都应对得体,挑不出半点错来。
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只是,再也看不见她浑身是刺的模样。
只是,彼此已然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