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梦也没有》吴良子

5、五、大龄男女

　　翌日是个艳阳天，尚平一起床便觉神清气爽事事顺心，开车过来上班都是一路绿灯，于是到了公司便当众宣布道：“由于游乐场的案子顺利完工，咱们找机会再出去聚一聚！”

　　“老大万岁！”侯子凯率先欢呼雀跃起来。

　　“五星级……五星级……”姚小丫头倒没忘了这茬，拖长着声音嚷嚷道，“这次要五星级……”

　　“行！”尚平满口答应。

　　“那好。”姚遥生怕他反悔一般，立马接上一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今天不行！”尚平脱口而出，拒绝道。

　　眼镜李也道：“晚上家里还有事，老婆让我早点回去……”

　　“谁理你个妻奴！”侯子凯一个箭步扑到了李翔背上，比了个枪的手势抵在他太阳穴上，沉声威逼着，“说！老婆跟兄弟，哪个更重要？”

　　旁人还跟着起哄起来：“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嘛！自然是兄弟重要了！”

　　李翔被压得直不起腰来，又找不到援军，便抓住尚平作起救命稻草来：“老大……老大也说今天不行啊……”一时众人齐齐望向尚平。

　　尚平顿觉心虚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要么改天，要么不去，你们自己选吧。”也不等他们回答，逃一般避回办公室，砰地关上了门。

　　余人顿觉无趣，便作鸟兽散了。

　　一想到晚上的饭局，尚平只觉上班时间过得特别慢，他看完手表看手机，看完手机看电脑，最后盯着墙上的挂钟发了呆。看得久了，竟生出时间停滞的错觉来，于是心想着忙碌一点下班时间就能快点到来，开始满公司找活干。可惜广告公司是接单下活，刚刚忙过了一阵，现在正处于空窗期，竟不能满足尚平想要努力工作的愿望。

　　侯子凯瞅见老板失魂落魄般满世界走来走去，俩眼珠子不由跟着他溜溜乱转起来。这人精脑子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发出几声贼笑。转头见姚遥进了茶水间，他忙闪身跟了进去，冲小丫头哎了一声。

　　“很挤啊，出去出去。”姚遥随手肘推了侯子凯一把，“要喝什么我给你泡好了。”

　　“不喝不喝。”他连连摆手。

　　“哦，你嫌我太胖，专门过来挤着帮我减肥的！”姚丫头瞪他。

　　“不是。”侯子凯示意小点声，凑到她耳边道，“你有没有发现，老大最近神不守舍、喜怒无常？昨天还冲我发飙，今天却要请客……真是怪了。”

　　“听你这么一说……”姚遥思索片刻，顿时精神奕奕，“神不守舍、坐立不安、喜怒无常……很典型的恋爱综合症啊！你说老大是不是恋爱了？”

　　“有可能，嘿嘿……说不定晚上还有约会呢！”二人一拍即合，顿时八卦不休，聊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却不知自己离真相是那么的近。

　　好容易熬到了下午，生怕下班高峰会堵车，尚平早早便收拾好了东西，一脚跨出了公司，道：“我先走了。”

　　“约会愉快！”侯子凯随口接道。

　　“好。”尚平一应完才回过神来，忙斥道，“小猴崽子，少胡说！”

　　“时间不早了，老大，千万不要让人家姑娘等急了！”侯子凯见他越窘迫越是开心地调侃着。尚平无奈，佯怒着冲他比了个射击的手势，便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地方，时间还早，尚平又在车内坐等了一会儿，才拨通了尚恒的电话：“喂，你到了吗？”

　　“快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街头的喧嚣与汽车的喇叭声，尚恒道，“你要是到了就先上去，888号包厢，我已经订好了。”

　　尚平依言上楼，找到包厢，推门而入，却见里面早坐了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听得动静，正在聊天的两人住了口，齐齐望向他。尚平一愣，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

　　“没错没错。”那中年女人站起身，热情招呼道，“你就是何尚平吧。你哥刚来电话，他就到了，你先过来坐吧。”一声轻笑传入耳中，自然是那年轻女子发出的。尚平发了蒙，机械地冲她们点点头：“哦……你好。”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身后有人推了尚平一把，尚恒到了，边说边顺势将他拉了进去。尚平瞧着这架势，心如洞烛，暗暗冷笑——这哪是请我吃饭？这分明就是一场相亲。

　　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尚平只得不满地冲尚恒直瞪眼。尚恒却作未见，转身去唤服务员点餐。尚平礼节性地应酬着，该吃吃该喝喝，并不多语，年轻女子也是如此。席间只闻那中年女人的笑语欢言，尚恒间或应答几句，被相亲的两人显得分外安静。餐毕，用过饭后水果，中年女人对尚恒笑道：“我看咱们在场，他们拘谨得很，不如让他们两个单独聊聊吧。”不由分说，便起身将尚恒拉走了。服务员七手八脚地撤下杯盘，给二人换上新饮料，也出去了，包厢里一时沉默下来。

　　尚平觉得非常尴尬，端起茶连喝了几口，将胃撑得沉甸甸的，也不愿将杯子放下。

　　“不聊点什么吗？”女子冲尚平笑了笑，眉眼弯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王嫱，尚平记得刚刚介绍过她的名字，于是开口道：“我可以叫你小嫱吗？”

　　“那我可以叫你和尚吗？“王嫱用吸管不住地搅动着饮料，挑眉问道。

　　尚平本想放松一下气氛，却不知自己怎么如此笨嘴笨舌，不由发起窘来，一时又不说话了。王嫱却噗嗤笑了，双目看向他道：“你这是第一次相亲？”

　　“是啊，比较紧张，所以刚刚不是有意冒犯的。”尚平诺诺点头，“对了，你可以叫我尚平。我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

　　“刚刚媒人介绍过了。”

　　“哦……”尚平又无言以对了，低头盯着茶杯看。

　　“其实我也不介意别人叫我小嫱。”王嫱笑道，“我在市第一医院的内科上班，不过最感兴趣的还是心理学。”

　　“医生。”尚平点点头，“真好啊。”

　　“不好，我现在有些受伤。”王嫱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双眼乱转就是不看我，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而且到现在还没有跟我要手机号码，这不就表明你并不期待与我下次见面？哎，很不绅士呢！就是不喜欢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这样对女生很残忍的。”

　　“不好意思，王小姐，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尚平无意敷衍，找了个借口，“我公司还有些事没处理。”

　　“好吧，何尚……平。”王嫱故意一个小停顿，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咯咯笑了，“还是要谢谢你的晚餐。”

　　尚平将王嫱送回家，两人友好地告了别，已是月上中天。他抬头看着缺了一角的朗月因城市的灯火而黯淡，不由叹了口气，正打算发动汽车，却听到手机响了起来。听到尚恒在那头喂了一声，尚平顿觉自心底涌起一股怒火来，开口时却是异常冷静：“喂。”

　　“怎么样了？”尚恒问道，“你跟那个王嫱。”

　　“什么怎么样？”尚平反问道，“我跟她很熟吗？”

　　“不喜欢吗？那女孩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什么都好。那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尚平说完，强忍着将手机摔掉的冲动，一把将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