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信纸时代 ...
-
待我们在于教授家里住了一宿之后,清晨,朝阳刚出来的时候,我们跟于教授道谢告别后,我们五个上路了,小月留下了一年的许诺。本来想伴着同学们在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在朝阳里出发会是件非常美妙的事,但我们准备走的时候,没有早读的声音。我想可能是我们起的太早,还没到同学们早自习时间吧。正方我们高喊了一句:为了梦想前行!…的时候,我们听到了长这么大听到得最振奋人心的呐喊__六个年级的孩子都走出了教室,齐声喊着:加油!我感受到了那种力量,如同新生,破土发芽的力量。我们听到的不是再见而是加油。我们五个笑着对孩子们喊到:你们也加油!…离开,带着力量出发。……
在路上,我们唱着歌前行着。突然看到路边的种着花生的地里,倒着辆摩托车,一个人还躺在地里。摩托车后座上有个绿色的袋子。看得出来,是邮政的。开摩托车的是邮递员。我们赶紧停好自行车,把那人扶了起来。那人已经晕了。我推起摩托车,说,我会骑摩托车,你们把他弄上来坐着,石头,把那个邮包取下来拿好。小草,上来,把他夹在我们中间,我们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院。于是,我骑着摩托车把人送去了医院。
在路上问了路人,找到了小镇的医院,小镇的医院不大,停好摩托车后,小草下车把那人背了起来,我跑了进去,喊道,快救人啊快救人。一个小护士说,喊什么喊,别着急。我说,医生在哪儿?人被车撞了,头上有血渍。护士指着右手边走道。我们过去了。小草背着那人。医生看了看那人,说,这不是邮递员小赵吗?我说,我们不认识他,我们看到他倒在路边的花生地里,头上还有血,我们就把他送到这儿来了,医生,你赶紧给他看看吧。医生说,我先开几瓶药,吊几瓶,等他醒了再做个全身检查。你们先去交钱吧。我说,你这还没看,就给开药打针呢?小草说,就是,你好歹也看看伤口。医生说,我行医这么多年,远望就能诊断。医生边说话边开着药单子。医生把单子递给我,说,先去挂个专家号,再把这药钱先交了。我看着那张单子,开的药,上面一个字我都认不出来,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人写的字。容不得我多想,我也无心与他争论专家号与普通号。我去挂了专家号,我靠,挂个专家号20,我问,普通号多少钱?那人说,2块。我差点没骂出来。那几瓶药钱也价格不菲。我拿着药去医生那里了。邮递员正躺在病床,小草在旁边站着,医生在看着病人,给病人打着点滴。我说,医生,钱交了,你既然认识他,那联系一下他家人啊,这小赵...是吧?医生说,这小伙子父母都死了,有个哥哥在县财政局上班,这小伙子是倒霉。他哥哥也不认他。他很小的时候就没读书,他哥哥读书聪明,他就出去打工挣钱让他哥哥读书,后来供哥哥读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哥哥认识了财政局局长的女儿,结婚了,他哥哥也就去财政局工作,做了官,但他哥哥的婆家看不起这倒插门的女婿,也嫌弃他们家是农村的,就让他哥哥不认他这个弟弟了,还好给他安排在了邮政局上班的工作。所以,他没有家人了,联系了也没用,这小伙子也不小了,还没结婚,没人愿意嫁给他,什么都没有的。小草大叫了一声,说,医生,他头上还在流血。医生赶紧走了过去,用药水纱布止着血,他看了看伤口,说,这个伤口得做手术缝针了。但是.....。我说,但是什么?医生说,但是手术费有点贵?我说,救人要紧,得交多少钱?医生说,2000吧。我说,你先做手术,我想办法凑钱。医生在做着手术,我和小草在医生诊室外面坐着,我们打电话给了小月,石头还有杭程,问他们身上带有多少钱?但是结果不够2000,算了一下只有1700多。小月,石头和杭程来了医院后,我们都在外面等着。小月说,邮递员在...急救?我点点头,说,我们的钱不够。杭程说,他家人呢?小草把医生讲的邮递员家里的那些事说了。石头说,靠,什么人渣!杭程摇摇头,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看了下时间,说,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手术完啊?不就是缝个针吗?于是我们几个进了医生的诊室了,进去看到的情形让我简直不敢想象,我大喊,你们干嘛?医生说,我本来手术缝针缝好了,你们居然钱不够,没办法,我们只能再直接拆线了。小草说,靠,草你大爷的!你们还是人吗?石头说,靠,简直就是屠夫!我说,就差300块钱,要不然,我们抵押一辆自行车或者一部手机,行吗?石头拉了一下我,小声说,你缝在我衣服里的那卡上有钱,我去取。我拉着石头,小声对他说,那卡上的钱,对你很重要,不能动。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把手机卡拿出来了,把手机抵押出去了。
大家一片沉默地守在病床前,等邮递员醒来。我看着石头带进来放在邮递员床头上的绿色邮包,看着里面的信。想着,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写信,我想象中的这个时代的信件也只有法院的传票了。
而我不禁回忆起,那个曾经的时代,我叫它,信纸时代。那是笔墨纸香的时代,我喜欢那信纸的味道,总觉得有种独特的淡淡的香,可以让人忘却世俗,忘却现实,那香味沁人心脾。
读初一的时候,开始流行起了交笔友,那时距离手机举兵侵略还有几个年头。在那纸香飘散的几个年头,我们书写了曾经,或许可以称作是最美好。我的第一个笔友是小月,石头是我们的“邮递员”,当然,我也负责给石头当“邮递员”。那时候学校的信纸以《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这类的最为畅销。我去买信纸的时候,只有这号的,没办法,尽管我不喜欢这样的信纸。信的内容写好后,折信纸是门艺术,信纸折得好的,笔友会多一些,因为有的直接收藏了你的信纸,有的折得特别好看,精美。我就不行,不擅长这个。写出去的第一封信折就只是对折了一下,让“邮递员”石头递给小月了。我说,石头,其实,我可以自己直接把信件递给小月的。石头说,哪有自己给自己当邮递员的。我说,怎么不行啊?石头说,大家都是有“邮递员”的,大家都这样,所以你也得这样。我说,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尽管我还是弄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的问题,不论是老师还是大人回答我的时候,都会加上一个“大家都这样”的开头以及一个“你不能不这样”的结尾。我写给小月的第一封信,只有三个点。然后小月回了我三个问号。接着我直接去她教室喊她出来了。我说,你没看懂?小月摇摇头,说,拜托,就三个点,我又不是火星人。我说,那不是火星文,我字儿写得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点点了。三个点就是三个字,“交笔友”的意思。小月笑着说,你还知道你的字儿写得难看啊。我说,我去。小月那时煽动我跟余薇薇交笔友,我说,我字儿难看啊。小月说,这个不用担心,你写好草稿内容,然后叫你班上写字儿好看的同学帮你代笔不就行了。我说,草稿内容我也不会写啊。小月说,那你没救了。.......我直接叫我们班字写得最好长得也帅的同学写了封信,我过了下目,字好看,文笔又优美,“倘若流星划破夜的寂静,倘若蝴蝶飞上雪山的峰顶,倘若月莺鸣红河流的晚霞.........”我说,这是什么意思啊?那同学说,不懂啊?我点点头,说,不懂。那同学说,不懂就对了。我让他把信交给余薇薇,其实,我挺紧张的,我特怕余薇薇不回我信。后来,她果然没回我信,她跟我班上的那同学好上了,她认他做了哥哥。磊磊哥,石头他们听说这事之后,说要给我讨个公道,我说,这有什么公道可以讨的啊?学校乱收费,什么老师改一次试卷我们每人要交2块钱,什么校服费,资料费,实现费,器材费,考试费....上次有人打电话叫来了记者,那事到现在都没能跟我们讨回公道呢。磊磊哥说,你别扯淡,那记者是我打电话叫来的,事情在处理中,可能会上央视的《焦点访谈》。我瞳孔放大地看着磊磊哥,他总是都是那么厉害。石头说,就是就是,北了,你完全是在转移我们的话题,你说那小子都能把信纸上你的落款改成他的名字,你说他是不是欠打啊。我说,鱼尾巴喜欢他,那我有什么办法,打了他,鱼尾巴就不喜欢他呢?磊磊哥说,你扯淡,那这样吧,我班上有个女孩,眼睛大大的,笑着还有酒窝,你给她写封情书,我帮你送去。磊磊哥带我去看过那女孩,远远地看着。于是,我觉得写了,我借鉴了抢走鱼尾巴的那男生的写信方式,写着“倘若你的眼波戒了酒,倘若你的睫毛落了窝,倘若美丽是一个女子,倘若花儿盛开在脸庞.........”磊磊哥看了后,说,写的什么啊?我说,不懂就对了。结果,磊磊哥告诉我,那女孩看了信后,直接撕掉扔进了垃圾桶。磊磊说,看都看不懂你写的,不撕你的信才怪。我说,这.....那....我们那男生......我.......
后来我班上有个和我关系很好的男生,他说他喜欢小月,但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说,我家后院有栀子花,我带几朵来,你在信纸上写段话,写上你的名字,信纸折成桃心儿的,我帮你送过去。他高兴地点点头,说,这太好了。放晚自习,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我把桃心信纸和栀子花放在了小月的桌子上,纸条上没有落上名字。这或许是我信纸时代里写得最好的一封信了。
我依然远望着鱼尾巴,每天放学后都会故意晚点走,因为余薇薇会晚点走,她们班在我们班后面的一栋教学楼里,我可以在我这边的教室看到她,她坐在第二排的窗户边。有时,上课我向那边看得出神,她偶尔会看到我,然后,我只能尴尬的笑笑了,她也笑着,不知道她那时是对着我笑,还是我班上的那个男生。放学后,我会跟在她后面走。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尽管老师想尽办法封了消息,只是在班上说,女同学下晚自习后不要很晚单独一个人回家。但我们几个还是知道了,将军一直有这个潜质,打探最新战报最新消息,他是专业的。我们称赞将军的时候,将军说,开玩笑,我每个星期看的军事报白看的啊。将军说,那天学校出事后,我上课的时候躲着老师办公室后门偷听到了,后来又去了那女生的村子里打听,消息就到手了。将军说,那个女生是杭程班上的。杭程惊讶的说,不会是.......杭程还没说完,磊磊哥捂着杭程的嘴,说,嘘。杭程声音小了,说,难怪都没来上课了。将军接着说,听说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还有血呢。我说,不是吧?听人说是学校后面的小山上。我们成立了专门的“柯南侦探小组”,以信纸作为联络。我们秘密地调查着,去了小山,去了操场搜集证据,操场上确实有血迹,还没查到罪犯是谁的时候,学校就已经被这事搞得沸沸扬扬的,所有的同学都在私底下谈论着这事。我们东拼西凑出来的,希望找到证据,能将罪犯绳之于法。余薇薇认的那哥哥在学校住宿,晚上不敢送余薇薇回家,他怕回学校的时候被那罪犯打了。于是,将军做了鱼尾巴的护花使者,我是隐藏的护花忍者。杭程说那女孩再也没有来上学了。那时候,我们对□□没有任何的概念,只知道那个女生被一个醉汉欺负了,操场还是小山,我们没能调查清楚,我们也没能抓住那个罪犯,甚至连罪犯是不是他们描述的那个醉汉都不知道,也没有警察来我们学校调查。似乎那时我们有一种天生的正义感,我们想破案想抓住那个坏人打死他,打死那个人渣。磊磊哥说,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听着,相信这句话,我有些不情愿。
事情始终都会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们还是每天早读,中午第二节课,学校放音乐,水木年华《在他乡》,学校好像只有这一张磁带似的,每天都放完这首歌之后就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还是每天上着晚自习,在学校能让我们放松高兴的,估计也只有笔友的信了。有的同学文笔好,会与《中学生天地》上的市里的同学交笔友,那是我们极其羡慕的,市里是怎样的,跟电视上跟大人们说的有多少不同,全是市里的笔友写信来告诉的。通过文字来想象一个世界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没有犯罪没有坏人,有鲜花有大海。........
初一下学期,对我来说最大的事情是余薇薇要转校了。她爸在外省做钢材生意,很有钱,把她弄到外省的市里读书去了。她走的时候,我去送她,我说,鱼尾巴,好好读书,你一定可以完成你开一家蛋糕店的梦想的。那时候我觉得这句话是我长那么大说得最好的一句。鱼尾巴说,张白头,我们算不算“有头没尾”啊?那时我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我顿了下说,应该....算吧。余薇薇转身走了,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后来有一天我懂了那句话的意思,我鼓起勇气打电话想跟她表白,可是只有电话留言,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说了句“我喜欢你”,然后我挂掉了电话,我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后来我又给她写了封信,用她最喜欢的哆啦a梦信纸写的,那信纸我去隔壁镇上才买到的,但我没有她的地址,但我还是把信塞到了邮局的邮箱里。后来几年没有她的消息了。
那封信,只有一句话,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