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未有时》贾参商

22、迷津（上）

　　项勋酒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唐玥怕他起来的时候难受，特地跟会所请了半天的假，那时候正在厨房做午餐。
　　项勋醒的时候头痛欲裂。
　　“醒了？衣服在旁边。”唐玥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随后又很快跑进去，关火。
　　项勋看着床头的衣服，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昨晚大家都喝多了，你不必介意，而且好像是我推倒的你。”唐玥从厨房出来，走到床边，无所谓的说。
　　见项勋不动，她凑过去，脸对脸笑，和他只隔了鼻尖的距离：“怎么？你不是需要我负责吧？”
　　没想到项勋漆黑的眼珠近在咫尺，更加容易让人迷失，唐玥笑容一僵，情不自禁的靠上去吻了他。
　　然而唇刚贴上去，项勋就伸手推开她，蹙着眉，神情略有些严肃：“以后不要开这些玩笑。”
　　“哦。”唐玥点点头，满不在意的直起身来，笑。
　　项勋穿好衣服到卫生间去清洗，出来后唐玥已经把炒好的菜端上桌，扭头对他说：“我不太会做饭，你先将就着吃点儿。”
　　项勋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又喝了不少酒，此时胃里隐隐作痛，却不大有食欲。
　　唐玥知道他一向让女生先坐，于是在桌边坐下来。
　　项勋也坐下，喝了几口粥之后胃疼的厉害，额头冒汗。
　　唐玥发觉他有异常，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胃疼而已。”项勋头也没抬，扶着桌子大口的喘气。
　　唐玥到卧室去找了胃药给他服下，然后问：“怎么样？”
　　项勋脸色发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
　　“项勋，你别吓我啊。”唐玥突然有点儿慌了，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害怕，项勋低声的说了句：“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唐玥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也不再大滴流汗了。
　　“好了，吃饭吧。”项勋轻轻拂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舒了口气说。
　　“你真的没事儿了？”唐玥心有余悸，他刚才的脸色太吓人了。
　　项勋点点头，笑的理所当然：“酒喝太多胃疼很正常。”
　　唐玥坐回椅子上，两个人这才开始吃饭。
　　项勋只喝了点粥，其他的实在吃不下。
　　唐玥洗碗的时候听见他在阳台接电话，应该是检察院打来的，毕竟无缘无故不去上班，即便是领导不准备责难，下面的人也要确认一下项大少的人身是否安全。
　　然而电话那边似乎有什么急事，项勋挂了电话后迫不及待的对唐玥说：“检察院那边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然后走到玄关处去换鞋。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还能上班？
　　唐玥心里惊问，但是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项勋很快就离开了，听到关门的声音，唐玥关上水龙头，把头靠在身侧的碗橱上。
　　一室清冷，心里突然也跟着有些冰凉凉的。

　　项勋赶到检察院，发现果然是出大事儿了。
　　前几天暴雨的时候从C市北站开往A市的D504次动车在路上发生了事故，因为事态严重，上级领导甚为重视，此案有不少司法机关介入，检察院就在其中。
　　现在查出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有关部门官员的贪污腐败，在设备上偷工减料，使得列控中心设备存在严重的设计缺陷和重大安全隐患。
　　也就是说，出事儿是迟早的。
　　因为牵连面甚广，目前尚还处在严密的排查阶段。
　　但检察机关既然肯介入调查，那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立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立案是应该的，搁在平时项勋也会这么觉得。但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之一是郑荆蕃的舅舅李荣冰。
　　李荣冰是铁路局的高级官员，正因位高权重，才胆子够大，什么都敢做。一个系统真正出问题，往往坏就坏在其根本上，李荣冰早就烂了，这点项勋比谁都明白。
　　李荣冰的职位这回肯定是保不住了，命保不保得住还要看形势，至于会不会牵扯到郑荆蕃的爸爸郑书记，这里头的水太深，谁也淌不明白。
　　郑荆蕃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小人，但其实本质不坏，他跟项勋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尽管不住在一个大院里，但父母都认识，常在一起玩儿，那种从孩童时期就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友谊是什么都抹杀不了的。
　　但这个时候郑荆蕃一家最该做的就是避嫌，尽量撇清自己不受牵连，即便是这样，撇不撇的清还是个问题。
　　然而郑荆蕃一大早的还是出现在了检察院的门口，原因是在等项勋。
　　郑荆蕃是早上还在被窝里的时候被叫起来的，郑妈一听说自己弟弟被检察机关临时隔离了，还要接受调查，整个人都傻了，郑书记在外出差，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主心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
　　“荆蕃啊，那可是你亲舅舅啊，你一定要救救他。”郑妈一大早的到郑荆蕃面前又哭又喊。
　　郑荆蕃听了其中原因，起来什么也没干，直奔检察院来找项勋。
　　项勋虽然看重朋友，但是关键时刻绝不含糊，登时就怒了，指着郑荆蕃的鼻子骂：“郑荆蕃你动动脑子，你舅舅都被隔离审查了检察院才告诉我，你还不明白上头是什么意思么？那就是知道咱俩这层关系，不希望项家介入这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个脾气，我这个时候跳出去帮你舅舅说话，你是怕你舅死的不够快么？”
　　郑荆蕃脸色煞白煞白的。
　　项勋又说：“而且先别说我帮不帮的了你，如果我帮了你这回，我对得起事故中遇难的那些无辜老百姓和他们的家属么？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你有父母兄弟知道心疼，别人就没有么？”
　　郑荆蕃一言不发，可能是吓傻了，也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项勋，眼睛里有的是祈求，但却一句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项勋不是铁石心肠，知道他担心母亲和舅舅，人之常情，语气不由缓和了一些：“我劝你现在赶紧回家，这几天哪也别去，就在家安抚你妈，把她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儿，我告诉你，这女人要是真犯起糊涂来，连国都能亡，更何况是你一个舅舅。”
　　关心则乱，郑妈要是这时候病急乱投医，顺便再一个不留神落下些什么行贿的罪证，那郑书记就危险了。
　　郑荆蕃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连忙跟项勋道了个别，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家。
　　项勋看着他走远，蹙眉，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然后不再停留，大步走进检察院。

　　赵景时坐在家里客厅看电视，新闻频道正在播出前几天动车事故的事。
　　看着电视上那些哭的喘不过气的罹难者家属，心里不由一阵阵的难受。
　　她从小就见不得人哭，看见了就手足无措，心尖儿疼，所以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她也不爱哭，想哭的时候笑笑，有时候也就过去了。
　　关了电视，她到卧室去换了一件衣服，准备出门去继续应聘。
　　今天准备去几家IT公司再试试，毕竟是学动画的，又常接触游戏，她对电脑还是挺了解的，实在不行，过去做个助理什么的也可以。
　　她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在国内的工作经验，没有工作经验，寸步难行。
　　叹了口气，开门出去。

　　KG公司A市分公司的会议室里，各部门的头头们都还没就位，所以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的散漫，开小差的、喝咖啡的、聊天的。
　　“你们听说了么，我们新来的市场部经理好像是个女的。”市场部的主管A说。
　　“听说了，好像还是从大公司过来的。”另一部门的主管B接腔。
　　“我听人事部的说，好像还是个大美女，不仅脸长得漂亮，而且，”主管C突然停下来，压低了嗓音，在两名同事耳边，“34D。”
　　众人顿时明白，唏嘘，纷纷在脑中构建着那个“34D”的画面。
　　“咳咳。”这时，旁边正对会议室大门的同事突然咳嗽了一下。
　　听见提醒，众人纷纷回神。
　　顾嵩延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和每一次的会议一样，他依然是冷着脸敛着目光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分部的员工觉得他并不像一个软件工程师，更像是一个与生俱来的上位者，他的外表很上位，他的骨子里也很上位。
　　然而就是这样的目光和这样的一张脸，迷死了客服和财务部门的那群小丫头。
　　此时，他往会议桌前一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原本闹市一样的氛围就立刻沉寂下来，静的像是临考前的自习室一样。
　　坐在他右手边的客服部副经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喝咖啡的动作都放慢了。
　　众人唏嘘，这就是道行上的差距。
　　许铭深每次出席会议都很准时，总是提前十分钟过来，看一眼与会议的相关资料，而且不多不少，就十分钟。
　　这不得不让KG的员工对他的自控能力感到惊讶。
　　安静的氛围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会议对象也陆陆续续的来齐。
　　显然今天的这个会议极其简单，跟许铭深所在的技术部门也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会议资料他很快就看完了。
　　接下来，他开始对着手机发呆，一动不动的，发了整整五分钟的呆。
　　正当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KG分部的总经理任川走了进来。
　　尽管他才是一把手，可是他给人的那种压迫力和许铭深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任川走到主席位前坐下，就意味着今天的会议开始了。
　　他简单在会议上说了几句，包括公司今后的大致走向，又对最新的人员调配发了一些言，最后，开始说今天会议的重头戏。
　　“下面，我要介绍的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市场部经理。”
　　此话一出，玻璃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众人听到一串紧张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