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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停泊(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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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溪房间出来,许禾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路过赵景时的房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没关严,就向里瞧了一眼。
赵景时坐在卧室地上心不在焉的打字,渴了起身去倒水,正撞上许禾投过来的目光。
赵景时愣了一下,然后冲许禾微微点头。
偷窥被抓包是很尴尬的,许禾脸上一热,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钻回房间。
赵景时倒了水回房,这回她记得把门关严,然后喝了口水,坐下来继续打字。
她关门后没多久,杨溪从房间出来,站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敲许铭深房间的门。
许铭深正对着一些源代码,听到后头也没回,“请进。”
杨溪走进来,有些不安的搓着手:“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铭深终于回过头,几分疑惑的看着她。
杨溪还是把赵景时的身份向许铭深解释了一下,毕竟五年前小禾的那件事闹得挺大,亲朋好友也跟着一起心惊肉跳的,许铭深这个亲哥哥更是切肤之痛。
没想到许铭深听完后只是面无表情的抬头,问了她一句:“那又怎样?”
杨溪有点愣,半晌才激动起来:“什么叫那又怎样?你是不知道他们当年的感情有多深!”
“我对过去式没有兴趣。”许铭深看着她,毫无热忱。
“哥!”杨溪站起来,“你想想小禾当年为什么要割腕?她只有靠自杀才能抓得住顾嵩延,而且还抓的摇摇欲坠,足见赵景时在顾嵩延心里有多重要!顾嵩延若是再心动,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把她拉回身边。”
许铭深此刻的表情像是电脑里那些二进制的代码一样难懂,他用近乎酷寒的脸色看着杨溪,然后冷笑:“那就让他来试试吧。”
很快又到了周二,赵景时翻了一下日历,才发现明天是到医院体检的日子。
这几天许铭深似乎很忙,所以赵景时还是决定等他下班的时候去告诉他一声,明天的体检自己过去就好。
许铭深下班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杨溪和许禾去超市还没回来。
赵景时听见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就从房间出来。
许铭深看见她,目光一滞,然后左右看了一眼,问:“家里只有你一个?”
赵景时点点头,撩了一下落到耳朵前面的头发:“明天……”
“明天的体检你没忘吧?”许铭深放下钥匙,淡淡的目光看向她。
赵景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你忘了?”许铭深脸色一冷。
赵景时舌头打结。
觉得她脸色不好,许铭深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几步走到她面前,摸上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并没有发烧。
“许铭深。”赵景时拽住他衬衣的袖子,拉下他留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然后她顿了顿,直视他深邃的眼眸,静静说:“我想,明天的体检还是我自己去好了。”
许铭深默默不语,似乎在等她的原因。
“医院离得不远,我一个人打车去就可以了。”她笑了笑,显得有些抱歉,“最近总是麻烦你,有些过意不去。”
完全生疏的口吻,许铭深不由的沉下脸。
半晌,才又开口,只有四个字:“随你高兴。”
然后就扭头回房间去了。
赵景时望着他冷冰冰的背影,低下头,苦涩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林晖在公司里看到许铭深,吃了一惊。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没睡醒啊?”林晖故意擦了擦眼睛,朝他走过去。
许铭深懒得理他这种无聊分子,头也不抬。
见他不搭理自己,林晖也没有打住的意思,坐下来兴致勃勃的问:“你不是请假了么?我记得有人前几天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老板今天能放人么?”
“你想说什么?”许铭深眯起眼睛。
“没、没,我哪敢说什么,我就是好奇,我要是你,我就先在家里睡他个昏天黑地,然后起床出门,开着车从西大街一溜到人民广场,哪儿漂亮妹子多就往哪儿开,晚上再到领着个妹子上大饭店去搓一顿,争取再混个夜场,那我这一天,就圆满了。”
许铭深听而不闻,任他自娱自乐。
林晖觉得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索性不唱了,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正经问:“你看什么呢?”
许铭深懒得抬头,腾出一只手把旁边的复印件抛给他一份,反正下午也要发给他们看的。
林晖接下来,谁知翻开第一页就想吐了。
原来是数据资料,他连忙丢的老远,仿佛怕染上什么传染病似的:“我说头儿,这都马上要下班儿了,你还看它干什么啊?难不成你是受虐狂啊?”
许铭深扫了他一眼:“你话倒是不少,下次的例会记得提醒我推荐你做主讲。”
“别,我都能想象到时候老板那张脸,看了一准儿要消化不良三天。”林晖的表情像是已经消化不良了。
许铭深笑笑,没大想理他。
“那一会儿呢?下班后要不要跟公司新来那几个美女出去搓一顿?”林晖笑的诡异,“就新来那个沈培培,魔鬼身材,而且好像还对你有意思哦。”
“加班。”许铭深冷冰冰的抛出两个字。
“还加班?!”林晖险些跳起来,“不是吧,头儿,休假的时候你跑来公司加班,下了班你还要加班,你的人生也太枯燥乏味了吧?”
许铭深抬眼扫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闲?”
林晖吓得腿一软,登时坐下,求饶:“你饶了我吧头儿,我再看这些东西就要吐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嘴贫的林晖,许铭深的耳边重归清净,但是就和今天一上午都一样,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手里的资料一直停留在前几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合上文件,走到窗边去,点燃了一支烟。
窗外正是正午,太阳当头,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隐约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楼底下,似乎正在和保安起争执,凝神看了一眼,是许禾。
熄灭了烟,走出办公室。
许禾只是来给许铭深送吃的的,没想到这里的保安那么凶,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非说她是可疑人物。
她倒想问问这些保安,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可疑人物了?而且他见过可疑人物带着饭盒和汤汤水水作案的么?
但是保安说什么都不听她解释,正当两边相持不下的时候,许铭深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那保安一看见他,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点头哈腰的。
一句话而已,许铭深就领着许禾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大楼。
临走时许禾还朝那个保安扮了个鬼脸。
许禾还是第一次来许铭深工作的地方,忍不住的好奇,盯着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
办公室布置的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而且摆放的也很干净整齐,是她老哥的风格。
许铭深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问:“你喝什么?不过我这儿只有咖啡和茶。”
“当然是咖啡。”许禾头也不回,任由兄长为自己服务。
许铭深转身去帮她泡咖啡。
“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许铭深放下咖啡问。
“我来给你送饭啊。”许禾把进门时放在桌上的饭盒打开,都是一些他爱吃的菜,竟然还有一道西湖醋鱼。
许铭深盯着那条鱼,想起什么,侧头:“做鱼的时候家里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啊。”许禾纳闷,做个鱼还能出什么乱子?
“赵景时没在家里?”见她没听明白,他索性直接问。
听见赵景时的名字,许禾拉下脸来,不想回话。可许铭深看过来的目光太有压迫力,停了停还是回答:“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出门的时候还没回去。”
许铭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心不在焉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油头粉面的林晖冲进来,边走边兴高采烈:“头儿,这回说什么你也……”
话没说完,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傻傻呆住。
许禾看着这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却又傻站在门口不动弹,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许铭深缓缓抬头,问:“什么事?”
林晖才仿佛回了一半儿魂,呆头呆脑的摇头:“没、没有……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一半儿。
“进来。”许铭深声音一沉,看来有必要进行进行思想教育。
林晖瞬间精神抖擞,站直、进来、关门,坐下。
林晖看着镇定自若的和自家头儿对食的许禾,小声的问:“这位总该是嫂子了吧?”
许铭深瞪了瞪他:“你说什么?”
许禾大笑着站起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许禾,你们头儿的妹妹。”过了会儿她又补了一句,“亲妹妹。”
从没这么囧过,林晖尴尬的要命,停了没多大会儿就找理由逃之夭夭了。
收拾完饭盒,许禾准备回去。
许铭深拿起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小区的楼下,许禾下车,简单跟许铭深交代了几句,意思是让他别太累,早点回来。
许铭深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没有多说什么,就开车走了。
车子刚在街角拐了个弯,许铭深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赵景时。
她走在人行道上,整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连快撞上路边的栏杆也不自觉。
许铭深连忙停车,下来一把拉住她。
“你每回都非要挑走路的时候想事么?这么大的人了,你究竟有没有脑子?”他真是要被她气疯了。
赵景时回过神,看着他英俊却隐含着一层怒气的脸,诧异:“许铭深?”
“啊,是我。”许铭深松开手,明知她问得多傻,却偏偏回答了。
赵景时微微笑了下,看了看他身后的车,问:“去上班?”
许铭深“嗯”了一声。
“哦,那再见。”赵景时道了个别,低头继续往前走。
许铭深抓住她问:“检查结果怎么样?”看她这个神色,难道是结果不好?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我免疫力太低了,才会发烧。”没想到她却轻轻笑了笑,这么说。
许铭深突然松了口气。
“那我走了。”赵景时冲他笑了笑,迈步离开。
许铭深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她还是心不在焉的,眼看又要撞上前面的自行车。
他真是要冒火,几步过去拉住她——他不在乎耗费今天一下午时间来彻底端正她的走路态度。
赵景时回头,意思是问他又怎么了?
许铭深火冒三丈,手上也更用力:“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真想钻进去看看。”
赵景时被他抓的有点疼,但也没生气:“刚才在想什么我也忘了,但是现在在想什么倒是可以告诉你。”
“噢?洗耳恭听。”许铭深板着脸说。
她盯着他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看了一眼:“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放开我,这里可是家门口,你不怕杨溪追杀你,可我很怕她来追杀我。”
杨溪对她这个表哥的维护,已经到了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地步。
“是么?”许铭深眯起眼睛,瞳孔里闪烁着令人费解的光芒,一丝讽刺,又带着一丝别的什么,很迷人,但却也很危险。
就在赵景时还没有分辨出来的时候,他用桎梏她的那只手向前一拉,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赵景时浑身僵硬,任柔软在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炽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那种令她沉醉而又绝望的青草气息,从他的发梢滚落。
许铭深柔软的发丝微微摩擦着她的脸颊,她的整颗心都跟着颤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被那种熟识的气息感染,心中巨大的空洞撕扯着神经的末梢,说不出是疼痛还是无知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直到冰冷的嘴唇变得稍稍有了一丝热度。
许铭深放开她,定定的看着她,眼中那种光芒更胜:“那么现在呢?”
这次赵景时看清了,那是执拗的光。
同时,她也看见了远处来接许禾回去的顾嵩延。
他站在长长的人行道尽头,望着自己,一如当年那个背着双肩书包的青涩男孩,站在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下等待,他的发梢上带着迷人的青草气息,他的白T恤闪闪发亮,他的眉眼,是九天里最美丽的星辰。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盛满了悲伤。
赵景时被那样强烈的悲伤感染,心中仿佛有什么要隐隐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