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山一梦》秦王云襄

12、缘定前生（二）

　　多少年来，她何时睡得这样安稳过？暗思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侧目一看，暗月暗痕也一脸的不忍。只有刘光全，满脸茫然的看看暗思，看看暗月，再看看暗痕。
　　暗思拿过一件披风，轻轻盖在未央的身上。回头向暗月交代：“马上回去准备些姜汤。在这阴暗处坐久了，身上凉。告诉大姐，人找到了，别担心。还有，叫这些人也都回去吧。一群人围在冷宫门口，总是不好。”
　　暗月点点头，带着那群宫女内侍回了竹园。暗思暗痕则守在未央左右，寸步不离。刘光全则是告退复命去了。
　　“小的参见王爷千岁。”刘光全小心翼翼的请安，生怕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王爷有丝毫不悦。
　　“怎么样？”似是没有察觉到刘光全的战栗，秦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回，回王爷，小的已经将陛下赐给王妃殿下的侍从宫婢送过去了。”刘光全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声音都略带哭腔。
　　一旁的江听潮却笑了：“王爷，别老是拉着张脸。你瞧把刘监人吓的。”
　　刘光全感激的看了一眼江听潮，继续向云襄汇报：“小的去竹园的时候王妃殿下并不在，找了挺长时间才找到的。”
　　“嗯？”没等秦王有反应，江听潮就先蹙眉思索起来。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最后，小的和殿下的婢女一起，在冷宫外的荼蘼架下找到了王妃殿下，殿下已经睡着了。”
　　刘光全说完后，便不再做声。秦王躺在坐靠内，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大将军看着他，眼神迷离。
　　许久，秦王挥挥手，命刘光全退下。
　　“荼蘼架下……”两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几乎同时喃喃的念出这个词，却毫无察觉同伴的反应。
　　还记得，十二年前，昆山下的那一卦。
　　彼时，他是一个被逐出宫的皇子，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生死相随的卫士，而她，则是他们唯一的挂念。江潇湘，刻骨铭心的人，渗透肌肤的痛。他的妹妹，他的至爱。养尊处优的皇子和娇生惯养的公子，完全不适应的生活。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用自己的手，替他们缝补衣物，包扎伤口。他和她之间，已是没有余地的依赖，没有悬念的相爱。他甚至曾以为，这份情是老天赐给他的最好的东西。直到下昆山时，按例抽的那支签。签上寥寥数语：“紫心莲旁愿，荼蘼架下缘；有情贱雪衣，无言贵金纱。巍巍昆仑，一梦之间；熠熠金銮，千秋万代。终不负，前生情仇——原来水涸湘江，云居未央。”
　　他始终不相信，而敏感的她，却记在心上。直到离他而去之时，手中还攥着那支签。不过，签上多了几行字：“湘江水已涸，君欲何处望？他乡勿彷徨，迤逦居未央。”是她的遗言，用她的血写成的。她，至死还惦记着他，怕他难过，怕他没人照顾。
　　一行清泪，从秦王坚毅的面庞滑下，而江听潮也已泪流满面。荼蘼架下缘，无言贵金纱，熠熠金銮，云居未央……当年的一卦，难道应验在这个连身份都无法查明的女子身上吗？前生情仇，前世，与她有何情，又有何仇？难道，就这样，让这个陌生的女子，从此代替了她？
　　“云襄，哥哥，你们回来啦？“
　　“怎么了，今天又挨骂了？没关系，简先生是为你们好吗！“
　　“等你们成就了一番大业，再来孝敬我吧。现在，还是给我好好躺着别动，我去给你们端药。”

　　这，已经是一生，她的一生，与她并肩相携的一生。
　　那么，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又是谁，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是妻子，是爱人，还是夺走那个她的仇人？
　　不知道……不知道……
　　倏然间，秦王一跃而起，甩袖而去，留下江听潮看着空空荡荡的俯仰楼发呆。
　　西楼内，一片雪白，那是他的湘儿最爱的颜色。墙上，画中的女子含情带笑。那样用心的画，若不是细致熟悉到极点，是绝对画不出来的。手指拂过画中人的面颊，泪眼朦胧：“湘儿，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丢下我一个人，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