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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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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黛已经走了几日,似乎她的离开并没有给田柱留下什么多余的记忆,但是偶尔田柱不忙碌的时候,总是会望着静静的河水发呆,有气无力的拿着石子往河里扔。
田母是个很会勤俭持家的女人,在小田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从未有过吃不上饭、因贫困无法过活的经历,在这个军阀混战的时代,也算是很好的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田柱的性格她很了解,自己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什么想法怎么会不知道。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顺心如意,人活着痛苦总是会比幸福多很多的,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自从李黛走后,从来不曾出现在田柱眼里的东西,渐渐的萦绕在他的眼中,田母看在眼里,只得深深的叹气。
田柱今天照样来到河边,回忆着他们在这里的一点一滴,他一直以为李黛就算会走,至少也不会这么快,没想到才刚说完,第二天人就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他难过的并不只是她的不辞而别,还有他纠结不确定的心。
夏天的河水哗哗流过,太阳照射在清亮的河面上,映出一片金色的光晕,田柱盯着河面,手里的石头紧紧握住,起身想要把石头狠狠的扔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扔了石头,拔腿就往家里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田母正在家里做午饭,田柱满头汗水站在母亲面前说道:“娘,我有事给你说。”
田母似乎有所准备,并未抬头,问道:“什么事?”
田柱握住拳头,咬牙说:“我想去上海。”
田母没有因为田柱要去上海的事情,停下手上的动作,依旧往灶里添着柴禾,看也不看他一眼问:“什么时候走?”
田柱听见母亲的话,落差太大,半天没反应过来:“呀?”
田母看着儿子犯傻的样,放下手里的玉米杆说:“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田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不反对我走吗?”
田母瞪了他一眼:“腿长在你身上,你真要走,我拦得住吗?”
田母带着田柱在小田村生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抚养大,怎么可能就这么舍得让他离开,但是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的陪在父母的身边,田母也看开了,与其让孩子难受的留在家里,还不如让他出去闯一闯。
田柱的东西不过,就几件换洗衣服,田母还给他准备了几双布鞋,鞋子促新,看得出来是新缝好的。田柱第一次出远门,固然很兴奋,但是想到要母亲这么远,十分不舍。
而且他想到李黛走的那天晚上问的事情,他也想在走之前问清楚,他从小没有父亲,看着别人的父亲总是会很羡慕,母亲如果一直住在小田村,村里其它人也应该知道,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母亲也从来不会提起父亲,每当他问起,母亲只会说父亲死了。
田母收拾着床上的东西,田柱看着有了几丝白发的母亲问道:“娘,我想问你一些事。”
田母把鞋子塞进包袱里,说:“什么事?”
田柱小心翼翼的说:“我们真的一直住在小田村吗?我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
田柱停下手上的动作,叹了叹气说,仿佛早已料到:”你长大了,娘也不想瞒着你。”
田柱屏住呼吸,耐心的听着母亲下面要说的话,田母坐在床上:“你父亲不是个好人,我当初怀着你的时候,就离开你父亲了。我和他是在日本留学时候认识的,他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的野心,他成绩优异,当时在大学发表过很多演讲,后来受到日本政客岩仓具视的重视,你父亲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势成了他的学生并且娶了他的女儿,岩仓具视一直对侵略中国报有极大的热心,你父亲利用这一点,专门作他的走狗、间谍。他现是不是还活着,我就不知道了。”
田柱不敢相信,自己的生父居然如此不堪,这让他感觉十分惭愧和羞辱,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母亲肯定也忍受十分巨大的痛苦,才把自己抚养长大。
田柱脸色发白,像是在保证也像是在肯定的说:“娘,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像他一样的。你要相信我。”
田母抚摸着儿子的面容笑道:“娘当然相信你。”
田柱收拾好东西,告别了从小生长的村子,离开了抚养自己十八年的母亲,独自背着行囊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田柱十分期待,但现在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愧疚。
刚走出村子不远,后面就有人大喊:“等等,等等,柱子哥。”
田柱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正是村里王大叔的儿子王旗云。田柱看着王旗云气喘吁吁的停在面前问道:“你跟着干嘛?”
五旗云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头脑发热、精力无处挥霍的时候,村里的日子不好过,父母对他也不好只想着哥哥,所以他也无意留在家里忍受父母每日的争吵和辱骂。遂想跟着田柱一起离开,便回道:“当然是跟着你一起走呀,我不想呆在村里了。”
田柱眼睛一瞪,摇头道:“你才多点大,快回去。”
王旗云泼皮耍赖的说道:“不行,我就要走,我爹我娘对我一点也不好,你难道想看我每天在家受人欺负吗?你不让我跟着你,我也会自己跑的,大不了各走各的。”
田柱想了想,哼道:“你跟着可以,但必须听我的。”
王旗云讨好的笑道:“只要让我跟着,听你的也行。”
田柱看着嘻皮笑脸的王旗云,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真是良心难安了。既然一个村子里的,平时关系也不错,大不了多照顾些吧。在这乱世里,人命不值钱,能活着就不错了。
田柱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拿水壶在溪边灌了一壶水别在腰间。王旗云也提着领口胡乱的擦拭,骂骂咧咧道:“这个死老天,可真是热死人了,雨都不下一滴。”
田柱从石头上走身,望了望远处的一片山林,忧心道:“别说了,快走吧。趁天黑之前希望能赶到镇上休息一阵,这林子邪门得很,估计晚上会有狼出没。”
王旗云闭上嘴,不敢多说一句,他小时候被狼咬过,对狼这种生物十分惧怕,瑟缩道:“柱子哥,你可别吓我呀。”
田柱瞪了他两眼说:“当初叫你别跟来,现在知道害怕了。“
王旗云狡辩道:“我才没有。”
田柱哼哼两声,自顾自的往前面赶路,王旗云匆忙跟上,生怕隔得远了。田柱对去上海的路也不甚了解,只能一边赶路一边打听,这一路走来脚上的鞋都磨破了一双,幸好田母多备了几双,不然连鞋都没得穿。
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似血一样的残阳,给这片茂密的山林平添了一丝恐怖,还有两里路就到镇子了,远处传来狼的嚎叫,王旗云死死的抓住田柱的衣角,害怕道:“柱子哥。”
田柱安慰道:“没事。”
田柱和王旗云二人又走了一段,突然听见声响,田柱停下脚步,王旗云没注意差点撞上去,田柱拉起王旗云道:“快走,有马蹄声。”
王旗云疑惑道:“有马蹄声怎么了?”
田柱听说这一带有一群土匪,专门打劫过路的行商,马蹄声十分杂乱,估计来的不只是一、两个,这林子黑漆漆的晚上不太容易让人发现。田柱和王旗云靠在一棵大树后边,捂住王旗云的嘴道:“别说话。”
王旗云不再吭声,马蹄响起的声音也在附近停下,有人说道:“二当家,我下午出来打探的时候还看见过两个人呢,料想肯定是走这条路,怎么现在人都不见了。”
叫二当家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响起:“这是去镇上的必经之路,那两个人肯定还在附近,大家分头找找。”
田柱看了看四周,他们躲在几人粗的大树后面,如果土匪分散找来,到时都会被发现。田柱盯着越来越近的一群土匪,对王旗云说道:“等会,咱俩分开跑。”
王旗云牙齿不停的颤抖,点头道:“好,柱子哥。那咱们去哪里汇合?”
田柱拍了拍王旗云的肩膀道:“我们到镇上汇合。”
田柱趁土匪骑着马往前后,悄悄的往后退着,避开前面明亮的火把,待看不到亮光了,就往北边跑去,没有任何的迟疑,这群土匪十分凶悍,手里的人命不知道多少,田柱还要留着命多活几年呢?田柱没命似的往前面跑,腿上的力量调到最大,穿过身边茂密的矮小的丛林,嘴里“呼哧,呼哧”喘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田柱躲在树丛里蹲在地上累得直喘粗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看着后面并没有追来的人,瘫软的躺在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二当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往回走,心想:真是邪门了,明明有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
王旗云看田柱跑了一阵,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拿着手里的包袱往另外的一个方向逃去,土匪头子见从树后面跑出个人来,催动马匹,往前追了过去,吩咐后面的人道:“抓住他。”
王旗云年纪小,身体素质并没有田柱结实,而且也不如田柱机警,看着后面的土匪,吓得脸色发白,脚上的动作也有些踉跄,还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王旗云被围在中间,出去不得。二当家盯着王旗云,嘴角冷笑道:“跑呀,继续跑。看你能跑多远?章进,你不是说有两个人吗?怎么只有一个?”
叫章进的土匪回道:“大哥,我打探的时候确实有两个,估计另一个给跑了。”
二当家哼道:“抓住一个是一个,可别让这个也跑了,来人呀,把这小子给我带回寨子里。”
王旗云的双手被反绑在后面,咬牙忍着痛苦,他对外面的世界还十分憧憬,一直以为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被一群土匪抓住,随时都处在被这群土匪杀掉的边缘。
王旗云一路跟着向寨子方向走,路上留了一个心眼,从他的判断田柱肯定没有被抓,不然这会被带回去的肯定不只他一个人了,不露痕迹的在一棵粗大的树上做了个暗号,希望田柱能够看见。
田柱躲在树丛里,周围只有几声鸟叫声,一路往回走,之前的土匪早已没有了踪迹,田柱记挂着王旗云,不知道他怎么样。往另外一个方向找去,边走边小声的喊道:“王旗云,你在哪?”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田柱越来越紧张,生怕王旗云出点什么意外,背靠一棵大树,蹲在地上。眉头皱在一起,起身时手扶着树干,树上划着王旗云留下的记号,田柱扶着树干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不对劲,抬头一看,正是一个才没被划多久的新口子,田柱一看就知道是王旗云留的。
田柱十分着急,王旗云可真是个拖油瓶,这下可麻烦了,想了想不如去镇上搬救兵,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无法去土匪窝里救人,他一路走到镇上,看能否找到人帮忙,毕竟是一个大镇,肯定会有驻兵的。
田柱顾不得歇息,找到镇上的驻军部,前段时间在这里驻扎的是一群日伪军,之前驻扎的伪军在这镇上十分猖狂,无恶不作。马敬昭是共军的一个军官,本来打算是去赣南的根据地,正好路过这里,顺便清理了这些无恶不作的人渣。
田柱知道时间紧急,如果再不搬救兵,王旗云很有可能被这群悍匪杀掉,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闯进了驻兵部。马敬昭正在和手下的副官讨论这附近的地形,见有人闯进来便停止讨论,警卫员进来说:“团长,外面有个人说是自己的弟弟被清风寨的土匪抓了,来这里找人救他弟弟。”
田柱还想往里闯,外面的士兵全都用枪指着他,马敬昭出来示意手下的士兵把枪放下。看着田柱问:“你先去歇一歇吧,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你的事情我们会办理的。“
田柱说道:“将军,我弟弟被山上的悍匪抓走了,我想请你们去救救他。”
马敬昭也早就听说镇子附近有一伙土匪,十分猖獗,周围的镇上包括清风镇也都被洗劫过,这次驻兵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剿灭这伙土匪,既然有人对这伙土匪比较了解那是再好不过。马敬昭叫人放了田柱,把他叫进会议室问道:“你知道这伙土匪的具体位置吗?他们的防御情况怎么样?”
王旗云被抓后,田柱去清风寨查探过一次,只知道那里的地形十分险要,如果要强攻估计损失会很大,且内部的部署还不知道有多少,武器装备也不甚了解。田柱听着马敬昭的问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马敬昭拿着旱烟敲了敲,盯着桌上的地形图说道:“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查探下这伙土匪的情况,你愿意去吗?”
田柱担心王旗云的安危,自然愿意跟着去,站起来点头道:“我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