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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陈侯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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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王宫,陈侯来回踱步。
近日,他变得心事重重,茶饭不思。陈侯不高兴,整个王宫都很压抑,上下都笼罩着压抑的空气。
一个侍女端了一碗燕窝进来,知道陈侯最近脾气不好,生怕出一点错,走路都小心翼翼。
陈侯坐在几案旁,双手支头,屋里一片静默,只听到不住的哀声叹气。
轻轻将盛燕窝的碗放在案上,还未开口,便听得陈侯大吼:“不吃,端下去”。
侍女大气都不敢出,慌慌张张端起燕窝,往外走去。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夫人,浑身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跪下。
陈夫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甚美,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仍然能看出她年轻时肯定是个绝色佳人。即便现在,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成熟的风情韵致,比年轻女子更显端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陈夫人没恼,默不作声接过燕窝,对着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侍女下去。
和丈夫共同生活十六七多年,夫妻相敬如宾,陈侯但凡有大事都会和陈夫人商量。陈夫人从来没见过丈夫如此烦恼,想必有什么难解的大事。
屋子里闷热,陈夫人来到窗前,推开窗子,风和阳光一起灌进了屋子。陈夫人拿了团扇,坐到陈侯旁边,一言未发,帮他打着扇子。
陈侯已经连续几日呆在屋里,饮食不规律让他浑身乏力,感觉非常疲惫。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汇成大颗,顺着鬓角流下来。陈夫人拿着帕子,细心地帮丈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端起燕窝,喂到丈夫的嘴边。
陈侯怔怔地看着陈夫人做这一切,机械地吞咽着燕窝,妻子所做的事情让他感觉舒服熨帖。
陈侯按住陈夫人的手,轻轻叹道:“最近有些事情发生,为夫似乎反应过度,让夫人担心了”。
陈夫人柔声道:“君侯又什么事情,跟我说说吧,虽然不能为君侯分忧,但说出来总比一个人默想好”。
陈侯颓然道:“如今我已经年过半百,这么多年,作为一国之主,一直拼尽全力保卫陈国不受其它国家践踏,在诸侯国纷争中保持尊严,长期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陈夫人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温言道:“陈国邦小民弱,在乱世之中还算安稳,君侯做的已经很好了”。
陈侯摇了摇头,然后又缓缓低下头去:“陈国的生存恐怕会越来越艰难。如今的诸侯国,有些依附周天子,但是周王室日渐式微,与周王室过往密切的一般都是有亲缘关系的国家。其它不少小国不是投靠楚国就是投靠齐国。这两个国家是当前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两国国君都野心勃勃,把魔爪伸向四邻”。
陈夫人心中一刺,丈夫一向励精图治,但陈国始终无法强大起来。终日忧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听丈夫如此思虑,她也忧心起来:“君侯是想投靠楚国或者齐国吗”?。
陈侯深深叹了一口气,疲倦之情溢于言表:“向楚国和齐国臣服的国家也未必能逃出这两个国家的魔掌。楚王熊赀即位后,一直野心勃勃,积极准备扩张。陈国的邻国申国本以向楚国臣服,可熊赀已经决定伐申”。
陈夫人吸了一口凉气,咬了咬唇:“申国与陈国相邻,如果楚王伐申成功,陈国就失去了屏障,轻易会变成楚国的囊中之物”。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语中透着点喜悦:“申国和楚国之间还隔着邓国,邓国会同意楚国借道邓国去攻打申国吗”?
陈侯摆了个无奈的手势,这也正是我思虑的地方:“唇王齿寒,邓国国君邓祁侯想必明白这个道理,从这个角度,邓祁侯未必肯。但是邓祁侯是楚王熊赀的外甥,两国算是亲戚,邓祁侯给楚国让路也未可知”。
半晌静默,空气有些沉默,陈夫人劝道:“那么,陈国的兴衰有赖于楚王与邓祁侯的决策。未来何去何从还是未知数,君侯也别伤神了”。
陈侯握住陈夫人的手,两人这样握着手坐在一起,便觉得有一丝心安,眼中有淡淡的柔情:“恐怕日后无力保护夫人和女儿,如今我已年过五十,年龄越来越大,总感觉力有不逮,可惜我们没有儿子”他长叹了一口气:“姮儿如今已经十五岁,可是女儿总是不能为国家分忧”。
想起女儿陈姮,陈夫人有一丝欣慰,便劝慰陈侯道:“如今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也算是福分了”。
如洪水刚刚消退,陈侯的心上犹如漫上了尘沙和淤泥,茫茫然找不到出路。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自从二女出生后,我们就再没有其它孩子了,纵然姬妾盈室,可终究再没有一男半女”。这么多年,他纳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姬妾,希望她们能够绵延子嗣,可终究未能如愿。
他眼中有深深的不安:“当年二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三垣星错位,占星师说二公主必定会引起祸乱,我们扼杀二公主,实在是情非得已。那么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我也于心不忍哪!她躺在床上,那么小,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她是多么弱小的小生命,怎么会是妖孽,怎么会招来灾祸呢?可是如果她不是妖孽,怎么会引来深秋桃花盛开,百鸟朝凤?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他嗫嚅着,说不下去。
陈夫人把丈夫揽在怀里,让丈夫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手轻轻摩挲丈夫的背。她闭上眼睛,还能清晰地看见女儿刚出生时的样子。她想保护女儿,可终究是无力。
陈侯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我们是受了天谴,扼杀二公主,自此老天动怒了,惩罚我们再没有孩子”。
陈夫人想起二公主,出生时那个粉团团的小东西,额头上有朵桃花,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妖孽,所有的一切,实在是不得已。几乎滴下泪来。但丈夫正在伤心时,她不想加重丈夫的伤怀之情。于是强忍着,道:“老天不会怪罪我们的,要是天欲加罪,我们也不会平安度过这么多年了。我们有姮儿一个女儿就够了,君侯一直把姮儿当做掌上明珠,十个孩子都抵不上我们的一个姮儿呢”。
正说着,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父王、母后,你们在说我什么呢”?一个青春的身影袅娜着走了进来。
陈国大公主陈姮满面含笑站在父母面前。只见她一双眸子莹然有光,双眉修长,鼻子微微上翘,薄薄的嘴唇,容姿艳丽。只有十五岁的年纪,陈姮有一种傲然之气,果真是名嫒美姝,让人一看便知出身高贵。
也许是得到了父母过度的宠溺,陈姮对父母说话的带着撒娇的神情,她盈盈俯身,伏在父亲膝上:“父王、母后,趁我不在,你们在说我什么呢”?
她端起桌上的燕窝:“听说父王近几日茶饭不思,忧思过度,前几日见父亲一个人清静,
都没敢来打扰父亲,怕打断了父亲思路。不管有什么事情,还是请父王放宽心吧,好歹吃点东西,吃饱了东西才有精神考虑问题”。说着,舀起一勺燕窝送到陈侯口中。
陈侯吞下燕窝,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甜意。看着眼前的女儿,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而且孝顺体贴,不由展颜一笑:“自从姮儿行过笄礼之后,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陈姮莞尔一笑:“父王、母后以前经常说姮儿骄傲任性、嚣张骄纵呢!如今姮儿已经十五岁了,虽然不能为父母分忧,但是也该体贴父母。”
陈姮前几日才行过笄礼,因为陈国只有这一个公主,所以笄礼举办的盛大隆重。
她有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以前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如一匹亮锻,现在已经将头发挽起来,用笄簪上。发笄是用白玉做的,更显得粉腮红润,明眸流盼,朱唇皓齿。
陈侯接过陈姮手中的燕窝,自己一勺一勺吃了起来。陈姮绕到父亲身后,伸出纤细的手指,亲昵地帮父亲揉捏肩膀。
陈夫人看着这一对其乐融融的父女,嗔道:“都是你父王太宠爱你了,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怎么宠都宠不够,这样长大的孩子,能不任性、骄纵吗”。
“母后这是在责怪姮儿呢”,陈姮轻哼一声,嘟起嘴:“母后虽然这样说,可是母后对姮儿的爱只能比父王还多,不会比父王少,父王、母后一样疼姮儿”。
陈侯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脸色也好了些。妻子、女儿的理解和体贴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如暴雨后的天空,一缕阳光驱散了满天的乌云。陈侯一只手搂着陈夫人的肩膀,一手抚着女儿的头发,如此天伦之乐让他觉得弥足珍贵,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在乱世之中,即便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妻子、女儿,让她们安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