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丞相驾到》璃子苏

61、进胤州

　　到达胤州的地盘已经是半夜，胤州的那位刺史大人想当然的不会半夜不睡觉出来迎接他们，无奈璃音他们只有先在城外驻扎，顺便和先送官银到达的人马会和。已经到了胤州的地盘，那些人也不能太胡来了。

　　士兵长途跋涉，又历经昨日死里逃生一役，停歇下来没多久便都沉沉睡去。璃音找了棵大树跳上去，却意外的发现她瞧中的那根粗树枝已经被人占了。

　　冷峻的男子背靠在树干上，锦缎的青衣有些脏破。

　　楚慕庭翰回头见到璃音，又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去，却是往旁边挪了挪。璃音跳了过去，也一并坐了下来。

　　“睡不着？”

　　璃音双腿悬空，微微晃荡着。

　　“嗯。”

　　楚慕庭翰一直就是话不多的人，他是行动派。

　　俩人沉默了一会，谁也没有先开口。

　　从坐着的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到胤州的城墙，高严而威耸，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空旷安静的街道。此时正是后半夜，正是人们睡得香甜的时候。

　　月上树梢，最是容易勾起相思时。

　　楚慕庭翰远眺着前方，幽幽月色之下突然忆起那日，他躲在惊鸿书院偏僻的院子里月下抚琴，却不想被这人误打误撞的撞见，一语道出了自己心中禁锢已久的情绪。只不过他在那日春试第五场的现场论述时听到他的声音便认出了他，只是这少年却似乎一直没有认出自己。

　　这人有时候精明得像只猴子，有时候却糊涂得要死。

　　然而这样刚刚好，自己的那些情绪不想有任何人知道，帝王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的弱点暴露。

　　梅花香自苦寒来。。。然而不知为何，再以后的日子里总是想起他临走时信口的这句话。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念叨这么久了。

　　楚慕庭翰收回思绪，手掌有些发热，微微怀念起前一日怀里一刻的温香暖玉。

　　璃音收回悬空的双腿拢在一起，夜晚微凉。

　　“为何。。。要亲自来胤州？”

　　璃音其实一直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依楚慕庭翰的性子，他才不会因为躲什么女人而把朝政搁置一边，而放任悠敏太后在后宫不管。

　　楚慕庭翰并未立即接话。璃音侧头，月光在年轻的帝王脸上洒下白色的光晕，往日冷峻刚硬的线条在这光晕之中缓和了一些，却多了些寂寞的味道。

　　倒是颇有些，像那日月下抚琴的男子。

　　良久，就在璃音以为楚慕庭翰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楚慕庭翰却开了口，

　　“胤州的刺史，好像和父皇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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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璃音便整顿队伍往城门而去。胤州之所以会建了个城门作为州际边界，据说也是为了把自己和琅苏划开来。

　　璃音叹了口气，有必要这么明显嘛。

　　胤州这样其实已经很久了，据说从先皇那会开始就自己独居一偶，而先皇居然也没怎么管，放任自流，结果胤州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自给自足的独立体系已经相当完善，摄政王和小皇帝都已经轻易的奈何不了他。

　　不过好在胤州也不惹事，每年和其他州府一样会给朝廷交粮纳税的，因此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到了今天。

　　只不过现在胤州遭了灾，再怎么样也是朝廷的地方上百姓受的苦，朝廷雪中送炭，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人赶出去吧。

　　今日那扇高耸的城门倒是开着，有个队伍松散的站在门口，似乎是迎接的意思。

　　璃音翻身下马，为首那人上前作了一揖，动作生硬，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为何本应几千人的队伍现在就稀稀拉拉的只有这么一点，语气冷淡道，

　　“我家刺史大人在府里等候，还请丞相速速前去。”

　　璃音微微挑了挑眉。此话可谓是大大的不敬，一届四品官员竟然敢让正一品的丞相去府里相见而不是出来迎接，这下马威果然是做足了戏份。

　　璃音悄悄伸手安抚了下身旁有些不满的青衣书生，自己倒是满不在乎，

　　“如此下官便速速前去拜见刺史大人，灾情可拖不得。”

　　迎接的那些人一愣，本都已做好了冲突的准备，谁知这位远道而来的年轻的丞相大人丝毫没有皇家的那些酸腐官贾之气，反而把灾情放在自己之前，不禁有些惭愧起来。

　　为首之人语气稍稍有些软化，态度恭敬了些，让开了道便领众人进入城门而去。

　　放弃骑马改为随着众人步行，走在胤州的街道上，灾难过后的腐败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可以想象得出来这里原来是该多热闹，道路两旁的铺子一间挨一间，招牌鳞次栉比，只是此时都仿佛蒙上一层细细的灰，在阴沉的天色里暗淡无光。

　　街上有三两的人走过，行色匆匆，也有衣衫褴褛的，见到迎接璃音他们的几人眼睛都放出尊敬的光芒，然后在见到璃音等人之后却马上撇开眼睛，隐隐还有唾弃之意。

　　嗯。。。

　　璃音挑了挑眉毛。

　　终于到了胤州刺史的府邸，璃音站定，却发现大门并不是想象中的豪华奢侈，然而进入府院之后便是另一番天空。偌大的府邸应有尽有，荷花池，假山小筑，清幽流水，九曲回廊，各式花园，树林竹林，亭台楼阁，堪比皇家后院。品种繁多却排的井井有条，这主人看来很是会享受。

　　楚慕庭翰走在这其中，眼角微暗。看向前方啧啧惊叹的少年，眼里的暗似乎又淡了一些。

　　来到大厅门口，璃音慢下脚步，突然回首对着身后的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便转头走了进去。

　　楚慕庭翰冷峻的脸上微微一愣，心头忽然没由来的有些泛酸。那一笑里面，大概是有些安抚意味，那是身处朝堂之上也能淡然干净的让人觉得心酸的温暖，是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温度。

　　璃音走进大厅，看向那坐在主座之上正在喝茶的男子，径自站定。

　　胤州刺史，黎昕。

　　年逾四十的男子坐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悠然的喝着茶，白瓷茶盏晶莹剔透，隐隐可见里面的热茶冉冉升起的雾气。他眉如墨画，皮肤保养得极好，头上戴着束发嵌紫玉冠，身上是一件青灰素色长袍，箭袖处隐约可见绣着的百蝶穿花，腰间用一根黑底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束着，朝靴青缎白底。这人有种张扬却内敛的气质，人就那么坐着，却自又隐隐有一股书卷之气，如不动的山，又似流动的云。

　　这人似乎是对衣食住行都有着极其的讲究，胤州受灾，他的吃穿看样子也是减了度，却丝毫不影响他享受生活。

　　璃音站在黎昕对面，双手覆在背后，看向黎昕的目光幽深。

　　俩人对峙了良久，就在旁人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通报的时候，黎昕终于放下茶盏，抬起头来，似乎是才看到璃音一般，讶然问到，

　　“这位是。。。”

　　刚刚迎接璃音一众的领头之人立刻回到，

　　“是携赈灾官银前来的丞相苏大人。”

　　“哦。。。”

　　黎昕仿佛才记起来这件事的样子，轻拍脑门笑道，

　　“最近真是越来越健忘了，原来丞相如此年轻。”

　　璃音微微一笑，身上兀自发散出一股气场，语气有些冷道，

　　“黎刺史莫非没有听清楚，还请尊称本丞相一声，苏大人。”

　　场面此时有些冷，城头迎接的众人刚刚只知眼前的丞相大人年纪轻轻，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却不想此刻散发出的气场如此强大，让他们都禁不住有些瑟缩。

　　黎昕微微眯起眼，终于正色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少年面若冠玉，身形小巧瘦削。此刻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作，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让他的正面却显得暗而模糊，他两手背于身后，站得却是端直，如一块上好墨玉，阳光照在他周围似乎有氤氲缠绕，好似稠墨滴入清水，周身划开一股凌厉骇人的气息。

　　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气势。怪不得能力排众议坐上丞相之位，只怕也是个厉害角色。

　　黎昕的眼角无意间扫到那少年身后的青衣男子时，目光却一瞬间有些颤抖起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然而那眼睛，那双眼睛竟然和那人的如此相似。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喷涌而出。

　　呵呵。。。

　　黎昕低头轻笑两声，再站直了身子，却已经压下自己的情绪。他走到璃音面前微微一拜，不咸不淡道，

　　“下官参加丞相大人。”

　　“免了。”

　　似乎还算满意黎昕的表现，璃音从黎昕身边擦肩而过，留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转而走向主座之上。

　　黎昕转过身去面向璃音，不再看他身后的青衣书生。甩了甩百蝶穿花的箭袖，轻言道，

　　“胤州不需要官银。”

　　璃音神色未变，安静等待下文。

　　“胤州向来富庶，如今水灾突至，百姓受难，缺的只有粮食。”

　　黎昕不以为意的道，好似朝廷这拨的十万两白银于他于胤州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璃音停顿片刻，看着黎昕微微挑高的脸，忽的歪头一笑，

　　“我带来的就是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