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丞相驾到》璃子苏

202、谁是谁的债

　　心中的震惊在排山倒海而来之后，渐渐落下之际伴随着升腾而起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悲凉。

　　如何会是他？

　　他似乎与这少年，总是站在对立的角度，从一开始在琅苏时马上挟持之时，到今时今日。哪怕他曾经试图想要将他带回安放在自己身边，陪伴他那颗孤寂太久的心，也最终以失败告终，还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恍惚之间，璃音三人已经应付官兵应付的十分吃力了。雁寒萧今日带的这些人虽是身着官兵服饰却个个武功不凡，而十五带伤，璃音内功浅薄，单靠雾言区区一人之力已经难以支撑，而之前到其他层去寻人的漪罗山庄的高手恐怕也早已被杀尽，如今璃音一个分心迎面便有人挥剑而来，她心中登时一惊赶紧后退却晚了一步，那人剑气转瞬及至，十五见状拼命挥开那人才得以救下璃音，而那锋利的剑气却已经划破了璃音的衣袖，在那身夜行衣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缺口。

　　雁寒萧在见到璃音差点被伤之后不由得心中一惊，脚步便往前了一分。璃音回眸望了过去见到那人暴露出身形，眸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惊讶，然而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换上腰间箭矢迅速上弓拉弦，小型白羽箭矢“呼”的一声便朝雁寒萧直直而去。

　　雁寒萧见到那迎面而来的箭矢心中一紧，往侧面让了半分意欲让开那箭矢，然而却是采空了一阶石阶，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倒去，璃音见状立刻施展轻功，雾言替她一路挡开挥来的剑，顷刻间璃音便到了雁寒萧身侧，在他身后一手反剪他双手，一手绕至身前，手中箭矢尖头紧紧抵着雁寒萧的脐上七寸鸠尾穴，隔着那身深蓝锦袍，凉气似乎直逼肌肤。

　　“得罪了。”

　　璃音在雁寒萧身后轻声说道。雁寒萧身子不禁抖了抖，随即便听到身后少年朗润的声音响彻大牢，

　　“想要救你们主子的命，便乖乖让出路来。”

　　官兵们顿时面面相觑，刚刚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他们的主子何时已被对方挟持，双方的攻防就瞬间发生了逆转。

　　见到众人迟迟未有所动作，璃音眉心一拧，手上的箭矢又朝雁寒萧递进了几分。

　　雁寒萧眼眸微阖，朝官兵们点头示意一番，众人便持着剑，紧张的为璃音几人让开了一条道。

　　双方挟持着缓步而行，一步一步的踏上那硬邦邦的石阶，最底层到最上层，似乎还有些距离。

　　被挟持着的雁寒萧，却在此时微微一笑，面上又恢复了几分往日里常见的笑。

　　“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见，你便是这样，在马车上牢牢制住了我的这里。”

　　身前的雁寒萧忽然低低出声，声音小的旁人几乎听不见，却一丝不落的都落入了璃音耳畔。璃音眼眸微微闪动，脚下的步子却并未放缓。

　　雁寒萧抬头望向那一级级朝上的石阶，似乎在极力眺望着那长长石阶的尽头，仿佛那里有着另外一个世界。他顿了顿，继续幽幽的说道，

　　“我其实知道你那时并不是单纯为了救我，你从来都是一个谜，你总是这样快得让人抓不住你的衣角。但或许是寂寞太久，我那时竟信以为真。或许其实是我自己想去相信。”

　　语气里染上了丝丝苦涩，雁寒萧继续闷声道，“以为终于有人真心想救我性命，终于有人珍惜我这条命。到头来，却还是自作多情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完了大半的石阶，尽头已经近在咫尺，雁寒萧随着璃音的脚步而走，璃音甚至不觉得是自己在挟持他，而是他随着自己缓步而上，就像一个多年相交的挚友。

　　璃音手中的箭矢隔着雁寒萧的衣物轻轻摩擦，发出丝滑的响声。璃音在雁寒萧身侧，看着男子深蓝色锦袍的背影，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搭话。

　　快要踏到尽头，雁寒萧看着雁齐庞大天牢的那扇大门，扯开嘴角在璃音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苦涩笑意，“一直追着你的脚步，却发现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梦。如今也好，便这样分开再也不用回头了。”

　　璃音微微一愣，她这些年只当雁寒萧是雁齐太子，雁寒宣锦的儿子，所为相交却也是带着目的而为。如今听了雁寒萧的这番话，在惊讶之余却也听出了他语气里淡淡的苦涩。

　　两人停在天牢门口，十五和雾言越过他们朝门口而去查探情况，十五经过他们身边时，眼眸沉了沉，却还是收回目光朝前而去。

　　雁寒萧用宽大衣袖遮住璃音抵在他脐上七寸的手，自己的手却暗中毫不费力的挣脱出璃音的钳制伸到腹前，轻轻推开抵着自己的箭矢，转过半个身子轻轻抱住贴着自己还兀自惊愣着的璃音，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带着轻声说话，声音里还带了隐隐笑意，

　　“雁齐的军队恐怕马上要追来了，雁寒铎拖不了他们太久。快走，珍重。”

　　璃音只觉得自己被轻轻一推便离了那个短暂的怀抱。走出去几步，想了想还是顿住回过头来，朝望着她的雁寒萧微微一笑，抱拳真心浅浅笑着道了句，

　　“多谢。”

　　随即便转身大步朝前飞奔而去，决绝的没有再回头。

　　谁是谁的债，谁也说不清了。她只知道不管谁欠谁，都要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对对方最大的不辜负。

　　雁寒萧站在原地，只觉得那笑浅得如薄酒划过涟漪，却在他心上用力的刻下一刀，让他输了这一场战，却毕生也再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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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出了天牢便迅速朝宫外飞奔而去，经过的路上已经可见整个雁齐皇宫的隐隐躁动，似乎都是为了他们在天牢所闹的事所惊动。小心的避开几队急忙赶往天牢方向的士兵，璃音转头看向十五，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低声说道，“再撑一会”。

　　十五点了点头。雾言将他搭上肩，三人一路朝宫外而去，在经过一处花园时又是迎面一队军队走来。璃音赶忙示意雾言扶着十五躲避，然而此时再跃上屋顶已经来不及，便只得矮下身子藏进灌木之中，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那队士兵似是一路快跑而过，步子整齐划一，军靴踏在地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璃音将身子往灌木丛中又隐了隐，借着夜色将身形努力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那列军队很快便已经到达璃音藏身的灌木丛前，璃音等人皆屏住呼吸放缓内息，静得只能听见士兵们的脚步声。透过灌木的间隙，璃音只能看到那些穿行而过的军靴，在地上踩踏惊起一地灰尘飞扬。

　　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那时在雁齐军营中的一幕幕，她被摁在地上之时眼里便全是这些军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良久，脑海里偶尔飘过那些片段时，她还是禁不住的身子一阵轻微发寒。

　　直到感觉到自己肩上被一双手有力的扶住，那手心处传来的温暖在此刻是如此的真实，足以温暖了初春夜晚的寒凉。璃音渐渐停止了发抖，微一侧头对上的就是十五在夜色里对着她的双眸，蕴含着安慰人心的温暖与坚韧。

　　心中那股不愉快的回忆一丝一缕的消散而去，璃音闪了闪双眸平稳了呼吸向外望去，那列军队已经快要离去，正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就快要能再次自由活动而不被前方之人觉察。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声远远的传来，听这声音的方向竟然是来自璃音他们三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