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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宴散人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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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
琅苏的帝王年纪轻轻却手段非凡,然而人却是常年保持着一张冷峻肃穆之脸,情绪从不显山露水,无论愤怒欣喜都从不让人轻易看破,臣子们总是因为无法擅自揣度这位帝王的心思而在他面前时常提心吊胆。
然而今日这位年轻帝王,却是首次掀落了面前的杯盏,语气之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跪在下方的侍卫统领低垂着头,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旧止不住身躯的颤抖。今日驸马府内的恶战他们皆知,同时他也知道,有很多事他不能问,不能知,但今日他却没能将这驸马府守的滴水不漏,使得陛下甚至动了常年难见的肝火。
楚慕庭翰的眼眸是无以复加的阴沉,手指渐渐蜷起握成了拳,手心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指甲在手掌上掐出了印子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那抹身影,那抹他差点便唾手可得却偏生在他眼前失去了的身影。
脑袋忽的疼痛起来,他出动了自己最隐秘的力量监视追踪那人,待他终于意识到他往日的猜想竟然是真的,想要拦住那人之时,却突然冒出来那些暗紫色劲装的高手,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而最后领头之人竟然不惜以身诱敌让他出动所有人马全力追击,直至最后发现上当,再回来时璃音却早已不见了影子。
呵呵,璃音,好一个苏璃音,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脑海中不期然的又闪过那人身着舞女衣裙跳那一曲的样子。此时彼时惊觉成从前,原来那人着女装,竟然如此之美,美到,让他恨不得布下天罗地网将她掳回来。
目光冷冷的扫过下方的众人,楚慕庭翰最终看向站得端正的夏阳珩与尹洛。今日他们并未有所大动作,只是那些百汇楼的舞女竟然之后也纷纷失踪,而那易了容代替璃音在房间休息的人后来也无故失踪,想必不是自己会武便是有人帮衬。
那么,陪着醉酒的璃音离开的夏阳珩,又岂知是真不知情还是演戏!
而百汇楼是驸马府请的戏班子,这一切又怎能与尹洛脱开关系!
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他为君,那人为臣,如今算算日子也已经有些年头,他又怎会不知那人重情重义,尤其是这两位少年时期便交好的友人,若是。。。
“皇兄。。。”
思绪被一声略带清脆的声音打断,楚慕庭翰抬头,发现一身喜服的楚慕竹心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头上的喜帕已经掀去,头顶还带着那朱霞玉翠的凤冠。
尹洛见到自己跑出来的一身红服的楚慕竹心也是微微一愣,顷刻便知不妥,快速上前两步扶住因为跑的慌乱而微微喘气的女子,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竹心,你怎的不在喜房待着,倒是跑出来了?”
楚慕竹心的盈盈美眸中因为焦急而带上些许泪花,她抬头朝着楚慕庭翰轻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竹心在喜房里等着便听到外头好大动静,即使被喜娘拉着也能看到外头乱成一团,竹心,竹心只想问皇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竹心这些年为皇兄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如今若是能帮上皇兄的忙,竹心想。。。”
楚慕庭翰听完之后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原先拧起的眉却是慢慢的松了下来,语气里的震怒暂且被压了一压,
“竹心,不等新郎倌入喜房掀盖头,倒是自己跑了出来,成何体统。”
楚慕竹心身子一沉,不禁紧咬了牙,却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尹洛眉心一皱,咬了咬唇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竹心在房中毫不知情,也是担心陛下才有此动作。千错万错怪微臣没有严守彻查这出入驸马府之人,误了陛下的事,也误了公主的吉时。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愿一人承担,还忘陛下莫要怪罪竹心公主。”
楚慕竹心猛的抬头,看向身侧同样是一身喜服的少年,少年脸上还有未来得及脱去的酒色,带着泛起微微酡红。然而此刻他抱拳站立,目光坚定,站在她身侧就像一堵墙,挡住所有朝她吹来的风。
眼泪忽然间盈入眼眶,楚慕竹心眼眸微颤,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慕庭翰看着那抱拳站立的少年,沉默半晌,手中的酒杯执起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如今礼已成,那人倒是尽了这主婚人的职责边跑了干干净净,倒是叫他也再不能拿来当做治罪的缘由。
酒杯松开,楚慕庭翰低垂着眸子,心中刚刚的郁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寸冷却了下去。
“驸马可是甘愿领罚?”
尹洛微微一顿,并未多做犹豫便颌首恭敬道,“微臣甘愿受罚。”
楚慕庭翰低头盯着那把玩许久的酒杯,终是淡淡叹出一口气,“那便罚驸马赶紧将公主带回喜房,圆了这礼。就这么站在外头,成何体统。”
楚慕竹心闻言忽的抬头,微有些诧异的看向楚慕庭翰,却见他仍旧一张冰寒之脸,不带任何表情的说出这话,就像平时一样。
然而心头却涌上了暖意,她终于再也止不住,泪水决堤争先恐后的涌出,哭到脸上的妆都盖不住脸蛋的通红。
周围的臣子们见状也均是识趣的活络起来,纷纷笑着叫尹洛还不快谢主隆恩。尹洛收起心中最初的诧异,收拳谢过之后将身旁快要哭成泪人的女子横腰抱起,敛下眼眸朝喜房之中走去。二人的喜服在初春的空气中划起一道艳红,给这春寒料峭的空气增添了一份暖色。
夏阳珩收回迈出半步的脚,望向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绽开一丝由衷的笑。
楚慕庭翰在二人转身离去后才抬起头看过去,脸上恢复了常年显见的冰寒与冷峻。
不管怎样,今日还算是竹心大婚。雁齐皇室凋零至此,若是今日再拿尹洛监护不力开刀,不免又落了皇家亲情淡漠如水恨眷如血的口实。
而尹洛,他随时可以动手,并不非要在今日。
再者尹洛如今有尹家兵权在手,夏阳珩有边疆守军立足,如今无论是谁他都没有正当合适的理由去动。那么,便先放一放罢。
脑中那人的身影又在眼前渐渐浮现,清晰到抹也抹不去,化也化不开。楚慕庭翰有些烦闷的摁了摁太阳穴,眼眸垂下,胸腔中却充满了纷杂烦乱的思绪。
他曾经日思夜想着,若是这少年是个女子,那该是何等风景,又会是何风华;他是否会震怒于她的欺骗,还是会欣喜于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释放出喜欢这种感情。然而如今当这一切终于成为事实,却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隔断----竟然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从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挣脱。
而且她走的时候,是带着对自己的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