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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华昭出言试心意 尉迟令牌赠别离 ...


  •   翌日,书院万事照常,风平浪静一切照旧,院墙依然很高,爬满扎手的蔷薇,有几片向阳的已经含苞待放。

      今日辩证课,陈夫子给出论题:如果书院是城,论攻防策略,要求:学子安全为首要。

      本来这样的课要求学子分成甲乙两方,一方负责“守”,一方负责“攻”,大家各抒己见,共同讨论。可回次学子们明显心不在焉,讨论是讨论了,就是有点偏题。

      自从书院里刮起了有人男扮女装的谣言,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谣言不惊人死不休,花样翻新之快实属罕见,诚然日夜苦读造成疲劳最需要八卦放松身心。

      “听说书院有女子混进来读书?”

      “听说还是官宦家的大小姐?”

      “听说容色姿丽,倾国倾城?”

      “听说在山后河里洗澡被看见了?”

      “听说其实有好几个女人?”

      “听说·····”

      下面唧唧歪歪,如同亲眼所见众当事人皆露神秘状窃窃私语不休。

      额上青筋爆满的陈父子把书一收,犹自道:“你们聊,尽兴叫我。”

      然后负手走了。

      众学子终于傻了眼。

      “夫子走了······”

      “怎么办夫子走了!”

      “要是山长知道就完了!”

      “请夫子回来吧!”

      “夫子夫子——”

      得,课业也耽误了,最后只怕不把今日论题写个两万字就甭想被小肚鸡肠的陈夫子原谅!

      华昭伏在课桌上望着疏恙懒洋洋道:“都是你惹出来的是非。”

      李疏恙斜眼看他,道:“美人,你可比我像女人。”

      华昭支额轻笑:“我比女人美多了。”

      疏恙:“······”

      眼看谣言愈烈,又没有新的是非让众学子折腾,疏恙无奈吩咐院护分批领着他们去后山洗了一回澡。

      河水很浅,好久没放风的学子门见了水摇身一变成了疯狂的青蛙,“噗噗通通”争先恐后跳进去,河里一时如同煮了饺子。

      至于李疏恙,跟着打了个圈,最后让人背回来,也没人太留意。

      谣言很快烟消云散。

      考虑到青春少艾的学子们对异性如此渴望,疏恙思索要不要将每年与毓馨书院的联谊活动提前?

      李疏恙本来也想建个女子书院,当今社会环境男女混读显然不可能,可她自从去毓馨书院参观后便毫不犹豫死了这份心——受不起这份罪哇!

      那天她混在几个学子中满心期待地跟着李玄去了毓馨书院,远远的女生看到他先是一呆,然后三三两两咬着帕子交头接耳,时不时抛过一个闪亮亮的眼神,她瞅着苗头不对还没来得及撒腿跑莺莺燕燕们娇呼着一哄而上,拉她手的,摸她脸的,丢她帕子的,亲亲的,扯她衣服揪她荷包,在她身上尽情宣泄自个儿无穷尽的母爱,最后她跟师兄们衣衫不整发鬓撒乱,逃也似的回来!惨遭蹂躏的少年们接连几天见到女人就哆嗦——最后她痛下决心,好死不死也不能收女生,伟大的女性教育工作还是请其他书院的夫子多费费心,现今民风流行对美貌异性疯狂追逐,到底多过火不亲身体验体验根本想象不到!

      ——md,吓死人了!

      阳春三月,清晨,一场浓雾降临在窗外,两步外万物皆变成模糊的轮廓,像是浓淡起伏的水墨画,有谁正从雾中风姿摇曳地走来,李疏恙屏住呼吸静待那翩然而至的身影。

      “早啊。”华昭道。

      他的头发有些湿了,有一缕落在白玉般的额前,他身周荡漾着洁白的雾气,围绕他缓缓流动,李疏恙看着他,忽然咳了两声。

      华昭伸手帮她抚了抚背,笑道:“这样的天对你身子不好,还是关上窗吧。”

      李疏恙咧嘴一笑,利索关窗,把来意不善的某人关在窗外。

      只听外面悠悠一声叹息,李疏恙等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忽然房门被推开了,开得利利索索!华昭笑眯眯踱进来,反手把门关好。

      门栓明明是插上的!

      “你不想见我吗?”他悠悠开口。

      李疏恙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华昭的表现实在低调,一副无害的样子,但她从不敢对这个人掉以轻心,他就像蛰伏的野兽,带着极强的目的准备随时伺机而动,而她暂时还不能判断此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喝茶吗?”她晃了晃手中茶罐,“乌龙茶,真配你。”

      “还是甘露茶吧,配你——”华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热茶袅袅,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华昭看着那壶泡得浓浓的苦丁,笑得很是开怀。

      手敲着桌子,疏恙瞪着他,道:“你到底为什么来?”

      华朝缓缓道:“我一觉醒来,觉得非常想见你,所以来了。”

      疏恙黑线,这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于是她没精打采道:“现在见着了。”

      “这样每天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不是很好吗?”华昭微微一笑,捧起茶喝了一口。

      疏恙皱眉看他将那杯苦丁喝完,咽了咽苦涩的口水,道:“你若喜欢,这包苦丁送你了,留着自己慢慢喝。”

      轻轻放下茶杯,华昭淡淡一笑,道:“此茶如在我书院读书,苦则苦矣,却能清热消火、明目益智,更难得的是能够做到不分阶级,对诸学子一视同仁。”

      扬起头,疏恙看着他仿若漫不经心的眼神,两人目光相遇,一个坚定一个执着。

      “你想说书院连皇权都不放在眼中?”疏恙淡淡道。

      有看穿本质的能力,所以这个人随便一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你总是想太多。”轻轻摇了摇头,华昭露出怜悯的眼神。

      疏恙一时语塞。

      最初被送来书院读书的名门贵胄都是不经管束的官二代富二代,往往都是在当地惹来事了,或者触犯家规,或者无人管教,逼得家长一狠心,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远远送了来,管得住的子弟一早送国子监,谁舍得把娃往这儿塞啊!让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跟平民子弟混读只能要求他们服从硬性规定,一起同过窗总能促进阶级融合。所以当初李疏恙的目的很单纯,可是当她面对这些孩子又忍不住开始给他们灌输现代思想,孩子的接受能力是超乎想象的,其实她也不能准确判断以后把他们放入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将有怎样的后果,但是思想的种子一但种下,到底会长成怎样的苍天大树来?

      不远处传来阵阵钟鸣,学子们闻声起床,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我们换个话题好了”他拿起茶壶给疏恙倒了一杯,道:“茶要冷了。”

      李疏恙盯着那湛清碧绿的苦汤子,狠狠想,早晚要把他放倒狠狠踩在脚下,这小子就是欠揍、欠揍!

      一转眼珠子,疏恙嘻嘻笑道:“那不妨讲讲你是哪家的少爷?”

      华昭不以为意道:“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室内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再浓厚的雾也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华昭推开窗,看了眼逐渐消弭无踪的雾气,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疏恙还没来得及答应,华昭衣袖一摆已经把疏恙背着背上,抓着窗框一翻而出,弹指间已经越过书院高墙,单知南那家伙连反应都诶来得及做!

      李疏恙重重压在他背上,华昭轻笑,一路纵横腾跃,身下雾气缭绕,身旁静物刷刷闪过,仿佛有种乘风归去的豪迈。

      忽然华昭纵身一跃从崖上跳下,耳畔直坠而下的呼呼风声让人头昏眼花——

      这个疯子!

      李疏恙大惊失色紧紧抱牢他脖子,衣袖在山间烈烈飞舞,华昭无声一笑,手随便往山崖上一搭,下落之势骤缓,这样两三下两人就落到崖底。

      像是刚做完一个荣华璀璨的梦,半梦半醒间李疏恙不踏实地神思恍惚了一阵。

      “好玩吗?”华昭面带温柔扭头望她。

      毫不给面子地撇撇嘴,李疏恙道:“小儿科!”

      两人在清晨的山中漫步,草色茵茵,华昭身上的月银色袍子在冲破云层的金光中流光波影。

      在一处鸟语花香中站定,华昭回首望来,眸中光晕浅浅带着说不明的情绪仔仔细细看了李疏恙半响,他开口道:“我要走了。”

      抽一下嘴角都觉得分外吃力,李疏恙面部表情不自然地僵硬起来:“哦,一路顺风。”

      “你真是狠心!”他叹息一声。

      李疏恙眼神望向别处:“还好还好。”

      四面朝露闪烁,不远处朝霞嫣红如花瓣碾碎般随意一抹,色彩在一挥手间划向更远的方向。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从此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李疏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春阳之光依旧澄澈,绦绦柳枝青青柳叶,少年玉树临风,灼灼华资,她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她的确想离开,但一定会是自己一个人独身上路。

      “我······我只是山野之人,而且我,我,我还没,结业······”她结结巴巴脸色微微涨红。

      他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可是个男人,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互相还不了解,她年龄上虽然已经及笄······噢买糕的!她想到哪儿去了啊啊啊啊!

      “借口。”

      华昭毫不留情一口截断她的措辞,李疏恙更尴尬了。

      华昭满意地看她满脸窘迫。

      “可是·······为什么?”她喃喃道。

      华昭笑道:“什么为什么?咦?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

      “难道你以为我要带你私奔?”

      “······”

      “你真的以为我要带你私奔!”

      “······”

      “啧啧啧,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对你一见如故,想救你出火坑,怕你没人陪才请你一起走,游山玩水多好,读书最没意思,亏你在书院呆这么多年!”

      华昭夸张地摇着头,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她的脸更红了,不过这次是气的,她狠狠咬牙道:“那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可惜区区这副躯壳出门在外只能成他人拖累,这事儿我看还是算了罢!”

      “恼羞成怒了,脾气真不好······”某人带着戏谑的笑意小声嘀咕。

      “······”

      “真不像个男人。”某人又换上了哀其不幸的眼神。

      神啊,杀了他吧!

      一路回到书院,正想找个借口打发他走,华昭却抢先开口:“你听我说。”

      他正色道:“现在这样非长久之计,你也绝非垄中人,可以的话希望你肯跟我去闯一闯,我话已至此,你再好好想想吧。”

      华昭弹了弹锦袍,华丽丽地走了。

      李疏恙一头黑线地目送他,回头看见身旁院墙上粉的标语:简朴、高尚、谦卑。

      “······”

      李疏恙还在闹心不已,忽然身上一暖,尉迟朗将一件厚披风披在她身上,李疏恙望着他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尉迟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了眼华昭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早上风凉,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李疏恙赧然,这么说的话一开始就跟着?一定是看她衣着单薄送衣服来了,难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毁了毁了,太丢人了!出门该翻翻黄历——

      一时不语,李疏恙这里心思翻涌,尉迟朗深深望着她,半响才道:“远之。”

      他语气温柔:“我是来辞行的。”

      李疏恙一愣。

      咦,他也要走?

      尉迟朗抬头望着那一方苍穹:“在书院这些天令人大开眼界,如果你见到李院首请代我转达,先生似兰斯馨,他日来大禹尉迟朗一定扫榻以待。”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块黑色碧玺令牌,郑重放到她手里,叮嘱道:“一定要来!”

      李疏恙握着手中令牌,它冰凉沉重象征权利与信任,她不自然地咧咧嘴,喉咙有点哑:“一定。”

      尉迟朗点点头,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他心里有点酸,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她有她的秘密,自己有自己的责任,彼此是兄弟,是朋友,不为利益相交,不为名利相伴。她明朗又忧郁,自傲又自卑,心胸宽阔性格却很冲动,看来简单实际上却有很多秘密,他们相识很短却一见如故,此次分别,不知再见何期。

      人生总是这样,意外相遇,选择别离,心情在相逢与等待中婉转歌唱直到破晓时得见那一丝明朗。

      清晨还如此美好,寂寞却已然降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华昭出言试心意 尉迟令牌赠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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