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桃花不正经》西川紫姑

34、第三十四章

　　吴泓带着安家宁去了清凉寺赏菊花，吴淑娴便逮着空来和柳氏商量给吴泓做冬衣的事。母女二人均想着出门在外诸事不便，最好能将厚的、薄的冬衣都多备几套，这样心里才能踏实些，于是两人便将布料、皮料铺排了一屋子，好方便挑选搭配。

　　等两人决定好了正收拾着，只听春杏脆生生的喊了声：“哟，六姑奶奶带着表小姐来了。”

　　柳氏和吴淑娴相互惊讶的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看向门口。

　　吴淑娴站起身上前两步，接过吴六姐怀里的襁褓笑道：“六姐你这刚满月也没多久，前几天家里宴客你都来不了，今儿怎么得空回来了？”

　　吴六姐苦笑着道：“我可不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上门的嘛，若不是回来有事求你，只怕再过些日子我也出不了门。”

　　柳氏细心的发现，自己这六女儿脸上明显是施了脂粉的，想必是为了掩盖面色不好的事实。她一把拉住吴六姐的手，将人带到眼前坐下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坐了个月子出来，人不见丰满反倒是见瘦？可是你婆婆因为你生了个女儿给了你气受？”

　　吴六姐被自己亲娘一关心，顿时觉得委屈的了不得，想想这一个多月在婆家吃得气，她眼圈一红道：“娘您不知道，我婆婆她自己一辈子轻轻松松的养活了三儿两女，现如今是一门心思盼的就是早日抱孙子。但是老陈家的风水也不知怎么了，不管是先进门的大嫂还是二嫂，两人接二连三居然一气生了五个女儿。好不容易等我这生了吧，结果还是个女儿，我婆婆失望的简直快要疯掉了。

　　这不她最近一个月在家里，日日不是撵鸡就是骂狗，见天的指桑骂槐，骂的我们三妯娌灰头土脸的话都不敢说。我身体本来挺好的，可也不知怎么搞的，生了女儿后奶水偏偏不够。婆婆气不顺，害的我们小夫妻也不敢说想请奶妈。就这样三弄两不弄的，我这才出了月子，奶水干脆就断了，彻底没了女儿的口粮。我不得已只好天天给女儿熬米汤，您说我这般煎熬人能不瘦吗？”

　　吴淑娴母女在吴六姐生完孩子后也去陈家看过，可是当时人多嘴杂，吴六姐并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所以两人一听这话都吃了一惊。吴淑娴一边摇晃着哄着襁褓里的孩子，一边眉头一皱道：“你婆婆这人怎么能这样？且不说她自己也是女人，何苦还这般作践女人？再说了，这孙女难道就不是她陈家的人？”

　　柳氏更是气得拍着桌子的道：“你这婆婆怎么能这么混呢？生男生女这种事她怎么能埋怨媳妇？话说这地里要是撒的是白菜种子，她怎么可能指望地里能长出萝卜秧来？这人这么不明道理，改日我定要亲自上门去，拿这个种子问题好好请教请教她。”

　　吴淑娴和吴六姐气归气，可还是被自家老娘这粗俗却又暗含道理的比喻给逗笑了起来。

　　柳氏一看两个女儿都笑话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赶紧的转移了话题道：“六妹你刚刚不是说有事要和你妹妹说吗？到底是啥事，你不妨先说来给我听听。”

　　吴六姐一听这话马上想起了自己要办的正事，她看着吴淑娴道：“七妹夫这不中了举人了么？我和我家相公想着，七妹夫早晚是要出仕做官的，而这出仕做官的人，谁都知道他们个个都得自备一套班底。我家相公自己是没本事考科举的，不过好在他从小跟着我公公耳染目睹的，倒是将衙门里那一套学了个全。所以我想先来和七妹打个招呼，若是将来七妹夫真的做了官，就让你姐夫跟着他去上任，在他身边做个小吏或者师爷啥的，可以不？”

　　不等吴淑娴说话，柳氏急忙插言道：“这有何难？既然做官都是自备班底的，那与其用别人不如用自己人，自己人好歹知根知底的。这事六妹你无须忧心，为娘就能替你妹妹、妹夫答应下来。”

　　吴淑娴想的要比自己的娘长远一些，她一针见血的道：“别的我先不说啥，你婆婆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人都说父母在不远行，我家相公要是出仕做官一准不会在家门口，这让六姐夫跟着去出门做事，六姐你婆婆和公公可会答应？”

　　吴六姐撇撇嘴道：“男人要做事哪能只守着家门口，这事我公公一准不会说什么，至于我婆婆，她就是再厉害想必也不敢和我公公对着干。你们不知道，我们家大伯和二伯是早早的就被公公带进了衙门做事，只是这唐知县一来，就把衙门里的职位盯得紧的很，所以我家相公一直在家闲着找不到事做，我婆婆平常也没少念叨这个。我相公想着婆婆反正也看我生了女儿不顺眼，要是有机会，不如我们一家子躲她远一点，所以他才让我回娘家和你们说这个事的。”

　　吴淑娴一听这事是六姐夫的主意，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她笑笑道：“六姐你别多心，我刚刚那话其实也是为你好。”

　　吴六姐笑道：“这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嫁了人做了别人家媳妇的，不管婆婆再怎么刁难，我不能为这个和自家相公抱怨，毕竟他们才是亲母子。所以这件事要不是你姐夫主动提起，我就是再想也不会说。”

　　柳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哎，这就是给人做媳妇的无奈处，要是碰见个好的明事理的丈夫，这日子还好过一些。好在六妹你这女婿还算是懂事，要不然你可有的苦吃。”

　　母女三人正说着有关婆媳之间的私房话，不防柳叶端了一大盘刚出炉的桂花糕走了进来道：“外婆，这是我刚做的桂花糕，入口即化清香的很，您快来尝尝。”

　　一抬眼，柳叶见吴淑娴和吴六姐也在，她一面笑吟吟的和长辈们打了招呼，一面将桂花糕放下，掩饰的去逗吴六姐家那放在榻上的小人。

　　吴淑娴看了眼新出炉的桂花糕，若有所思的道：“叶儿，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你这平常最讨厌下厨的人，怎么会舍得让米面油脂弄脏手了？”

　　柳氏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顺便也让了让吴六姐，回头瞪了吴淑娴一眼道：“你看你这小姨是怎么当的，叶儿开窍了愿意下厨是好事，你不表扬她也就算了，干嘛还说这些？”

　　吴六姐不是十分了解柳叶近一年多的表现，她觉得入口的桂花糕滋味的确不错，也符合着柳氏道：“就是，七妹你平常可不是那种嘴巴刻薄的人，叶儿犯了什么错？她一进来你就这么说她。”

　　柳叶知道自己有许多的错处都被吴淑娴捏着，所以面对吴淑娴她还是很心虚的。不过这会儿见柳氏和吴六姐都帮着自己说话，她的胆子又壮了几分。她故作委屈的撅着嘴道：“六姨，不信您问外婆，这些日子我可是乖着呢，我在家不是跟着我娘在屋子里做针线，就是帮外婆抄《金刚经》，大门都不出的，我哪有犯什么错？我也不知小姨她是怎么了，她如今总是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在她眼里似乎都不对。”

　　柳叶这刁状告的，让吴淑娴一阵火起，她冷笑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柳氏先前让柳妈妈去熬的米汤此刻端了进来。于是柳氏大手一挥冲柳叶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说你小姨的不是了，长辈们说你总是为了你好，你只管记住这一条就是了。你六姨中午要在这儿留饭，你赶紧去叫你娘过来吧。”

　　柳叶得意的冲吴淑娴一笑，答应了柳氏一声，便扭着小腰出去了。

　　吴六姐接过柳妈妈手里浓浓的米汤，一面拿小银勺子给女儿喂食，一面对吴淑娴道：“七妹你也是的，你虽然只比叶儿长两岁，但到底是长辈不是？她有不当之处，你好好的教她就是了，你怎么好对着她又是讽刺又是挖苦的？”

　　吴淑娴无比气闷的道：“六姐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丫头如今被爹娘和大姐惯的，可以说是一脑门子的浆糊，说话行事简直是十分不靠谱，我说了多少次了，就不见她有一点长进，我真怕她那天惹出什么大麻烦来，到时候丢人事小，可别收拾都收拾不住。”

　　柳氏是个十分护短的人，她因心疼大女儿年轻守寡极其不易，同时也连带的心疼柳叶从小丧父，所以能不说这娘两她都尽量的不说，此时此刻她也是如此。听罢小女儿的话，她十分的不以为然，遂打圆场道：“七妹你也是太小心了些，叶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惹出什么麻烦来？娘知道如今你的事情多，叶儿的事你就别管了，这后院的事情有娘在看着呢，你且放心就是了。”

　　吴淑娴对自己亲娘的某些行为根本没法劝说，她无奈的摇摇头道：“随你们吧，我只再多说一句，叶儿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娘您最好把她看严实了，可别等将来有了事哭都来不及。”

　　柳氏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吴家人口少发家晚，本身对男女大防什么的也没有多讲究。这会儿吴淑娴不再管柳叶了，而吴家上下又都知道柳氏十分宠溺她，因此便让她好好的利用了一把这空子。趁吴淑娴不在家的时候，柳叶逮着空就给安家宁屋里送新鲜的点心不说，她还将自己绣的最拿手的扇套、荷包什么的，送了一堆给安家宁。

　　安家宁是被安姨妈、安姨父从小就精心培养的安家未来家主，他可是对这些礼教规矩清楚的很。他想着自己如今住在吴家，有些事不便做的太过分，于是在躲避不开柳叶的时候，他只好收了柳叶的东西。只是在离开吴家那一天，他将柳叶送给自己的扇套、荷包什么的，一股脑的给了姨祖母柳氏，并暗示自己十分不合适收受此等物品。

　　柳氏拿到这堆东西，脸色当场就有些青了，要说开始她不清楚，自己小女儿吴淑娴当时的提点之意，这会儿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碍于此刻在送吴泓和安家宁上船，她没法子发作出来，只好尴尬的笑着解释了几句遮掩了过去。

　　只不过一回到家，柳氏立刻就让春杏叫了吴大姐母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