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写嗨了。
对于苏蒙来说,地球上的日子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所以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还有回地球这个选择。
他在这里成家在这里工作,他的孩子出生在这里,他的家人全都在这里,他绝对算是对这个星球感情最深的那一拨人。现在出了事,他想到的首先是应对补救,而不是逃回地球。
显然组织上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国家往这里投了这么多资金设备和人力,建设成本不可估量,最早的那批人有好多把命都搭进去了,现在的基业是不知多少人的心血打造的。最近刚刚有点开始有点规模出现了收回成本的趋势,现在说放弃就放弃,绝对不甘心。
如果这个时候基地能够控制住局势,扶大厦于既倒挽狂澜于将倾,那么就可以很容易地安定人心继而稳定局面,只不过,这样的想法显然过于理想。
他们的敌人们看起来深谙敌强我弱游击战的真谛,安静地在未知的地方蛰伏着,等待时机,捕获猎物。
它们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每吞食一个人类,它们就会变得强大一些。最后,不管是人类妥协滚回地球去,还是它们强大到把人类彻底打败甚至消灭,都算它们的胜利。
军队一直在基地外围的山林里搜索怪物们的踪迹,但是所获寥寥。也试过用各种探测仪器来定位,但是怪物所能反射的频率波段跟本土的生物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搜索到信号,完全无法判别搜到的是怪物还是本土的大型动物。这样一来,仪器的搜寻效率也很低下,没比人的肉眼强多少。
还有失踪事件。基地调出了电磁网附近所有的监控视频,试图找出它们潜入基地的方式。结果人们发现,连着几天的视频都有一小段的画面紊乱。
居然连扰乱视频信号都可以做到,这些怪物真是智能到了可怕的地步。
不过苏蒙对此毫不诧异。他还深刻地记得,海上的那一帮在攻击北辰号的时候,也是有目的性地率先破坏了联络系统。
监控视频好歹算是一条线索。基地派人在几个可疑的地方彻夜蹲守,终于抓住了几只。
然而也就是这几只了。从那之后,怪物的夜间行动就停止了。
不过失踪事件总算是不再发生了,虽然气氛依旧紧张,但是闹着要回去的人好歹少了一些。基地领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做出了一个本世纪最傻|逼的决策——放火烧林。
这个想法十分的简单粗暴:不是找不着怪物的根据地吗?那就把它们的掩护统统烧光,地面上要是寸草不生光秃一片了,即使怪物们没被烧死,也立即无所遁形了。
网上公告贴出来的时候,外行人们还看不出什么,内行人立刻就摔桌骂娘了。
前几年瑶池上基本只有军人和科研人员的时候,基地领导不管做什么决策都要开讨论会的,咨询好相关专家的意见,反复探讨几经修改才会敲定最后的行动计划。而这几年大概是发展得太顺利,这样的讨论会开展的频率越来越低了。加之心宿是新基地,这位领导并不是之前部队里的权威人物,很有几分官僚做派,不大看得起所谓的“专家意见”。
于是当夜,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席卷了基地周围的山林。
如果在地球的森林里放一场火,那后果绝对是毁灭性的,烈火所到之处,所有生灵都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但,这里并不是地球。
在这里,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可以燃烧。火势并不像地球上那样势不可挡,很多动物都有了逃脱的机会。
而且,人类的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树林中所有的动物。所有的动物,大型的,小型的,只要能活动的,一起向基地发起了攻击。
于是只好拿起武器,慌忙镇压。苏蒙在家里听着外面各种嘈杂的声音,想起了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对这里的生物进行过一次打着驱逐名义的屠杀。他当时的想法是,这是他们造下的恶业,早晚要还。只不过他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邵小新本来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有点不安,坐起来问一边的苏蒙,“爸,外面怎么了?”
苏蒙抱住他,“军人叔叔们在打怪物。”
小孩子意识不到情况的危急,满心好奇,“我能出去看看吗?”
“你要是去了,叔叔们还得保护你,就不能专心打怪物了。”
小新点点头,忽然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苏蒙这时是没什么心思做饭的,不过一看时间确实挺晚了,孩子从没在半夜醒过,会饿也很正常。反正他再担心也没有用,总是呆着没事做徒增心慌,还不如做点事情分散下心神。他把小新交给邵言,自己到厨房去做吃的。
上次驱赶本土生物时非常轻易,武器一上就没有悬念了,简直是碾压一样。这一次虽然人们没有准备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实力悬殊,这些动物完全没有太大的威胁。
然而在最混乱的时候,最大的威胁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它们的数量多得可怕。树林里的动物们只是它们的先遣部队,接下来要进行的战争才是真正的硬仗。
这是绝大多数人第一次直面这些怪物。它们长得并不算太可怖,各种科幻作品里比它们长得猎奇的有的是。然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尽管外观不尽相同,但多少都能看出它们长得像人的地方。
尤其一些长着人脸的,简直让人看一眼就会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它们畸形而可怖,然而又何尝不可悲。与哪个星球都不兼容的奇怪外表昭示着它们是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完全是异变的产物。
人的心态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苏蒙读古代历史的时候往往还不大相信,“士气”和“军心”能让一个军队战胜数量十倍于自己的对手——他知道史书往往会对战胜者夸大,对失败者贬抑,所以他总觉得这些战役都被夸张了。今晚他才明白,古人诚不欺吾,一个军队如果从精神上先溃败了,那么它就基本不可能胜利了。
苏蒙做饭做到一半,外面的声音突然变了。他想出去看看情况却又不敢,只能奔回屋内看看网上的同步消息。
电磁网出现了多处漏洞。
我方防线在渐渐后撤。
我方出现人员死亡。
作战人员死守住宿区,所有非战斗人员决不能擅自行动。
我方人员死亡已超过十人。
……
苏蒙看着这些消息看得半边身子都僵住了,他艰难地扭过头去问身后的邵言,“咱们……这是要守不住了吗?”
邵言把孩子抱过来递给苏蒙,“估计一会儿如果情况还不好转,会组织撤离。你看着孩子,我去收拾东西。”
苏蒙很是佩服邵言这种关键时刻还能理性思考的天赋。只要邵言没慌乱,苏蒙心里就有底。他把孩子放在一边,“我去跟你一起收拾吧,你都不知道东西放在哪儿。”
邵言的判断没错。一个小时后,局势还在僵持,并且越来越不利,基地果然开始组织撤离了。
他们一家接到通知,要到住宅区里一片空地上准备登机。
到了之后苏蒙才发现飞机只有两架,还都是小型的,在空地上集结的人也不算多。苏蒙问邵言,“为什么咱们是第一批撤走的呢?”
组织他们登机的军人回答他,“这一批都是在重点人才名单上的。”
对这个名单,苏蒙似乎有印象,好像他爸无意间提到过。而且他爸好像明确地说过,苏蒙是不在这个所谓的名单上的。那么,看来他们一家都沾了邵言的光了。
这个时候显然不会有“让老人和孩子先走”的温情,人在这个时候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你能活下去的几率完全取决于你在别人心目中的价值。
上了飞机后环视一周,苏蒙欣慰地发现自己在这个基地的熟人基本都在。安城三口子,武西希和黄远,还有新婚的叶芳以及她的父母和弟弟。在苏蒙的记忆中叶芳似乎并不是很知名的医生,大概是得益于她丈夫或者父亲。
简单地跟他们点头致意一下,就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发现机舱里的人基本上都只拿了很简单的行李,打包得也很凌乱,显然是匆忙之下的结果。苏蒙不禁再一次佩服起邵言的先见之明来。
“人员到齐了,可以起飞——”
苏蒙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家还有人没到!”
机长一脸不耐,“怎么搞的!赶紧联系!”
苏蒙捅捅身边的邵言,“你有那个代孕的女孩子的联系方式吗?”
邵言才想起这回事,赶紧把人召唤了过来。
飞机缓缓升起。
当夜,心宿基地失陷。最后两千名来不及撤离的人员全部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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