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锦绣》一枝如画

9、第 9 章何堪憔悴

　　九
　　清寒决绝的前行，雨溶了泪，泪殒了情，万千怅恸丝丝密密裹在心间、勒进血肉，却依旧倔强的不肯给他一个回头。
　　此生犹如浮木，纵要飘泊，也不知何处才是归途，明明知道在浪潮汹涌中无助生存，却仍旧迷失在你流觞的双眸中，痴妄能给你广厦般的安稳。
　　万般繁华已凋零，谁人苦相思？千里莺啼送青丝，春红已谢时。
　　此后春朝秋露，茫茫天涯，只要我们不再相见，那些绵绵情愁终有一天会随时日如烟散去。而我也会渐渐化成你生命中一个浅浅的背影罢。
　　清寒猜测着云轻会伤心会怨恨会黯然，最终会远远离开，却独独没想到他会接受会原谅会为爱而包容他的所有。所以，当云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时，冷漠的神情里有片刻的讶异怔忪，心内瞬间溢满最本能最纯粹的欢喜，可是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头脑又立刻恢复了清明，于是猝然看到他的那些难言的情绪都被不漏痕迹的定格在隐秘的心底。
　　云轻走到跟前，像是故意一般离得他近极，方寸之间，清寒的呼吸清晰可闻，“又想逃么？可惜这次我不会那么好糊弄。”
　　清寒蹙眉后退半步，企图摆脱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我说的都是事实”
　　“是么？”云轻甚至嗤笑出声“即便急于甩开我也不必非得选在有刺客光顾的时候吧，而且如果不想见到我，清寒，你又何必去而复返”

　　刚刚听完清寒的那番话后狂怒攻心并未多想，此刻细细琢磨只觉得言语中漏洞百出，之前在山道上自己急于追上那个青衫身影，可后来却找不到他的踪迹，最后一定是他听到了喊声才会出现，如果真如他所言不愿见到自己此刻又何苦要现身？
　　清寒无言以对，不自然的避开他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云轻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固执的等待着他的坦白。
　　原本就没想到会在山上遇到他，虽然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见面的情形，可心中早有决定，只有斩断对他的所有牵绊才能还他一个了无遗憾。但是那一声哀绝悲恸的狂呼却生生揉碎了自己的心，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下的决心在这一句‘清寒’里瞬间崩溃。抛掉了所有的顾虑转身回头，在看到他的瞬间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仿佛此刻身边所有额外的事物都是多余，唯有怔立在雨中的背影才是真真实实存在于面前的。早该想到，纵然我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却仍旧抵不住他一个凌乱如泥的哀痛与心伤。
　　被云轻拽紧的手上传来一丝丝的暖热，慢慢溶去了指尖的冰冷潮湿，刚有要甩开它的念头，却被心底另一个声音阻止了。
　　就让他握着吧，就这一次，就这片刻，让我沉浸在这魂牵梦萦的温暖里，心在黑暗阴冷里待了这么多天，让我吸取一点点能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东西。
　　云轻神色肃穆，表情异常冷峻坚定的凝视着那双幽暗的眼睛，声音沉郁道“清寒，我不想逼你，可是我也不想让你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所以不管遇到的是什么请不要将我摒弃在外好么？如果你觉得把我推开，你一个人来面对是对我的保护，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仅不需要这种保护，而且也无比憎恨这种感觉！”
　　定定的回视着他，拼命把满腔的乱绪生生按捺下去，对视良久，终于被对面固执的眼眸击败，压在心底的长叹吐了出来，清寒妥协的点点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走吧，回去我会告诉你一切。”

　　于是，那携着的手一路紧握着再不曾松开，仿佛这样就能一直陪着他走到地老天荒。

　　回到云轻住的客栈后，各自换了干爽的衣服，清寒闻着衣服上熟悉的味道面上微微有些发热，云轻一甩白袍下摆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很合身”
　　撇过脸去，试图掩饰此刻的尴尬。云轻做了个请势，清寒走到对面坐下。
　　收拾了一下情绪，清寒缓缓开口，讲出了一段上一代纠缠不清的过往
　　清寒的父亲清环誊年轻时候赴京赶考，在路上遇到了同为士子的洪家少爷洪梓舟，洪梓舟是豫州商户的少主，可他偏偏不爱经商不喜仕途，平生唯一嗜好便是搜求古字画，他爱画成痴，每每为了得到一幅画甘愿散尽千金。正巧清环誊是徽州丹青世家的公子，在画上浸淫十几年，眼光见识远远高于其他人。二人言语投机，一见如故，相携往京都而来。
　　洪家是做丝绸茶叶生意的，在京都也有商号。他二人进城以后，清环誊便一直住在洪家。后来清环誊金榜题名，洪梓舟却名落孙山，不过洪梓舟本来就不热衷于做官，所以对他并无半点妒忌嫌隙。等到殿试结束后，洪梓舟极力邀请他到府上做客，清环誊本来也想看看他收集的那些古画，便跟他一同回到了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