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锦绣》一枝如画

2、第 2 章旧日春衫

　　二
　　亦步亦趋的跟着身旁的人，山风拂面，卷起枝间的雪花，落在脸上，云轻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清寒衣袂飞扬，所过之处，皑皑白雪上竟没有丝毫痕迹。云轻暗暗吃惊，看来这山中少年竟也身怀绝技，心中便也充了一丝戒备之心。

　　日影渐高，树影斑驳，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在梅林雪枝间穿梭自如，偶有低低的交谈和爽朗的笑声传来。
　　穿过这片梅林，拐了几个弯，清寒说“到了”，云轻便看到了世界上最恢宏唯美的景致：
　　冰雪嵯峨，耸峙云天，在那一片山石间垂挂着无数条长短不等形状各异的冰凌，远近层叠，如一棵棵倒悬着的冰树，犹若自云端倾泻而出，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出万千色彩，光怪陆离，堪比瑶池仙林，似非人间。云轻已经被这大自然的瑰丽气象深深折服，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兄觉得怎样？”
　　半响，云轻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动容道“天造地设，鬼斧神工！纵是漠北沙海的浩瀚无边，烟雨江南的千里莺堤，也难与其相提并论，这世间造化当真妙趣横生”
　　清寒笑道“万物有灵。见秋毫之生，格致流年暗转，察一叶之貌，体味生机涌动。观一花之开，印证无上菩提。世界在何处？且于一枝一叶上观。”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看着少年嘴角的清浅，仿佛是菩提树下觅一方青石后，了然心间的拈花一笑。云轻确定，他遇到了知音。
　　赏完了琼枝瑶林本该离开，可云轻却踌躇着迟迟不愿告辞，内心深处，只想和这刚刚认识的少年再畅谈一番，所以当清寒邀请到庄内小坐的话甫一出口，他便欣然答允。

　　这一住便是两月，在这两月里，俩人道同义合志趣相投，互将对方引为知己，二人年纪本就相仿，又都是惊才绝艳之辈，相得甚欢，英雄惜英雄，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云轻本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云家的公子，当年云轻的父亲云霄天在武林中罕逢敌手，名头之响亮当世无二，只可惜自古高处不胜寒，云霄天青梅竹马的妻子舒如飞便在刚生下云轻时被仇家暗害，云霄天眼瞅妻子惨死，小儿不足满月便丧母，气恨难平，竟将小儿托付给挚友方云天，自己去报这血海深仇。从此以后就音讯全无，再没有回来。这位世伯对云轻自是视如己出，从小便教他读书写字，云轻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可惜方世伯却从不教他习武练功，原来方云天觉得云轻遭此变故皆因云霄天武功高强，树敌无数才引来今天这场灾难，故而只求云轻奋发读书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舞刀弄枪江湖厮杀却是万万也不让他沾染了。方云天的一番苦心，云轻当然知晓，自然也不愿弗了他的心意。所以自己从来不提习武二字。不料十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命悬一线，方云天带着他遍寻神医，好不容易治好了顽疾，身子却愈发单薄。此番外出本是为了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以备一年后朝廷的春闱殿试。
　　听完云轻的自述，清寒心中一恸，想要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云轻看他踌躇难言，长笑一声，笑容却有些飘渺。“这些旧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江湖子弟江湖老，埋骨何必是故乡。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死在刀剑下，意料之中。”
　　从一开始的期盼到后来的绝望再到后来的淡然，渐渐理解了父亲当时的心境。来自江湖最终会归于江湖吧，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只可惜父亲却不明白，那里没有英雄，只有悲哀。
　　清寒内心泛出怜悯，云轻淡淡的叙述反而勾起了他的过往。
　　清寒也是个身世凄苦的孤儿，他是前朝画师清环誊的儿子，自古成王败寇，前朝灭亡后，一般大臣也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清环誊为了保住这清家唯一的血脉，将他扮作乞儿偷偷送出府邸交给了师兄紫玄道长，又从下人里挑出一个年岁和清寒一般大小的小厮充数，这才让他躲过一劫。一夕之间，丹青世家的少爷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其中的辛酸冷暖只有自己知晓。紫玄道长本是方外高人，带着小清寒避居在这无亟山上从此足不出户。
　　二人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后更觉得惺惺相惜，从此视如手足，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