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林青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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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让母亲过于担忧，今天的沈琳之早早地回到府中。她以少年之龄扛起府中事物，聪明早慧得过头，也从不掩饰自己，难怪外面对她有不好的传闻。沈伯禀告了府中的一些事物，又将农庄的账簿教给她。沈琳之倒没有对账，问了句：“今天母亲情况还好吧？”
沈伯垂手立在一边：“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
沈琳之默默地点了点头。母亲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了，父亲死后，长房便只留她母女二人，宗亲们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地连骨头都不剩下。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可是为何此刻变得这样疲惫？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只因为凛之说了一句“爱”吗？
凛之说，青鸾爱她？
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情感？
沈琳之吸了一口气，拒绝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让沈伯先退下后，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院子里。晚风又冷又凉，她似毫无知觉地走着。从小到大她心中有太多疑惑，得不到答案，比如父亲是为何过世的？为何沈家长房的男子都活不过十五岁？这些问题全部没有答案。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遇事不乱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样，她都是那样死水无澜的样子。她在想苏正楼的杀人者，手段是那样凶残，出手也毫无共同点。
究竟是什么人盯上了裕城呢？
那样熟悉的感觉，让她惊心。
究竟是谁？让她这样的害怕与心悸。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深冬的时节，她穿着简单的深衣，这身打扮看上去十分单薄，并且有些不合时宜，她却依旧没有发觉这一点。她的脸色极为苍白，那种苍白是没有血色的，几近惨白，心中的悸动变得惶恐不安，隐隐期待着什么。
风吹而过，紫藤簌簌地作响，风过之后，风中的几枚花瓣飘摇落入尘埃，沈琳之徒劳地伸出手，花瓣从指间穿过。明年这个时候，大概再也见不到紫藤了吧？因为自己也会和父亲一样活不过十五岁。蓦然地，有润泽的水珠划过脸庞，溅到手掌，沾湿花瓣。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紫衣的人坐在墙头，荡着脚，那模样倒似怀春的少女一样，只不过性别和年纪都不对。正是昨晚的造访者唐紫苏，那个怪人。
这竟是眼泪？因为不甘心死去吗？沈琳之问自己，随即抬头，冷然看着凭空出现在墙头的紫衣人。沈琳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紫色，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心下不由恼怒：“我没有哭！”
“哟哟……好大脾气的小姑娘。”唐紫苏乐道。
“阁下三番四次坐在别人家墙头，未免有失身份。”被撞破之后，沈琳之尴尬之余，言语变得刻薄。
岂知唐紫苏并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美丽不可方物：“我听说裕城有上好的紫色，而最好的就在沈家，我的衣服需要最好的紫色原料。”他举起广袖，欣赏着自己的衣服，感觉很满意的点头。
沈琳之冷冷一笑：“若是为了紫藤的话，阁下请便。”她转身就往屋里走。
“等等小姑娘！”那紫衣人一直优哉游哉，此刻跳下墙来，“我看姑娘面相有异样，只怕活不过今年……”
“那又怎么样！？”沈琳之冷然回头，眼中的寒意如九渊寒冰。在裕城，沈家长房的男子活不过十五岁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个人居然跑到自己家里来消讥自己！
面对这样浓烈的寒意，紫衣人不以为意：“我取走你家的紫藤，然后救你，这很公平。我唐紫苏喜欢公平。”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琳之反而出奇地平静：“你几次造访，就是为了想救我？”
唐紫苏拍了拍衣服下摆的褶皱，看了看天色。沈琳之见如此，知道他要走，又问：“为什么？”
这个突兀的造访者一向聒噪又爱自说自话，这个时候却不说一句话，表情是难得的严肃，直直地看着沈琳之，他的眼睛跟沈琳之的很像，都是幽深幽深的黑瞳，边缘泛着幽蓝。然而，他眼中的神色沈琳之看不懂，就像今天学堂里林青鸾看她的神色一样，她不明白。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离自己很近，却感觉隔了万水千山，终其一生也走不到，等不到。
那眼神中带着哀鸣。
唐紫苏就这样看着她，白瓷般的手想要触碰她，末了，无力地垂落下去，自嘲般地笑了起来：“还真是什么都忘记了呢？”他说的很轻很轻，下一瞬又恢复到一贯的神情，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这样看过她，是否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沈琳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的话越来越奇怪，忘记？她过目不忘，根本不会忘记什么……
唐紫苏又重复地看了看天色，忽然眉头皱起，他不像在看天色，倒像是在“听”什么。他生的美，皱着眉头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揉碎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抚平他的眉川。他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魅力的男子，足以叫天下女子失色的美丽。
“怎么了？”沈琳之自然也能感受到一些异常。
唐紫苏看了看墙外：“没事。只不过有个老朽木赶来送死而已……”他的话说得轻蔑，眼中的神色却变得可怕起来。他说完话，跳上墙头走远。
风中传来他好听的声音：“我还会来找你的，小琳。”
立在晚风里的沈琳之生生打了一个寒噤，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那个没有现身的人，是的，那个人，每次都用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她知道他是谁。
——两次，他都是追着唐紫苏而出现的，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刚才唐紫苏提到的朽木又是什么人？毫无头绪……纷乱不堪，沈琳之扶着额头，看上去有些难得的软弱和天真：“你不是派去皇城了吗？怎么？”
沈琳之朝着紫藤的方向说着，看上去像是对着空旷的院子独自言语。场景有些怪异。
一声尖锐的冷笑响起：“之前不是还说厌恶我吗？”
紫藤深处，走出一个浅蓝布衣的男子，背影像极了沈琳之，只不过更加高壮些，他自紫藤瀑布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立于庭院之前，不光是背影，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加之衣衫的颜色相近，他与沈琳之倒像镜中的双生。他的眼睛狭长，带着几分邪气：“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回答。”沈琳之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打断了他的说话，把话题扯到之前的。她厌恶他的注视，她厌恶毒蛇的目光。
“哎……好好。”男子叹了一口气，邪气地笑着，看着沈琳之。如果目光也能吞噬一个人的话，他迷恋几乎贪婪的目光如何巨蟒的血盆大口将沈琳之吞食。“我只是负责迎接慕容丞相，事情告一个段落了，我自然得回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当琳之的骑射老师呢。”他话语中的含义直白，没有什么事情比得上他对琳之的兴趣。
“百里老师。”沈琳之恼怒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喊着男子的名字，她生气的时候，幽深的黑瞳都开始泛蓝。
他的名字是百里荀，是裕城城主的宝贝儿子，平日里的兴趣是去书院当骑射老师。自从沈琳之进入书院学习开始，这个人的纠缠就没有停歇过，凛之对他更是恨之入骨。老城主也隐隐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为了沈琳之才去当什么破劳子的骑射老师，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沈琳之“妖孽”的罪名，传言中，她将城主儿子迷得七荤八素。当然了，这样的话，是没有人敢在老城主面前说起，百里荀便更加肆意。
“明天的骑射课就恢复上课了，这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能够见到琳儿的英姿真是……”百里荀大笑起来，无视沈琳之的怒火，反而觉得她生气的摸样实在惹人怜爱，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前额。
沈琳之反映更快，抬手一架，身子往后一侧，躲过了百里荀的手掌。她嫌恶地拂了拂袖，皱眉看着百里荀：“我问你，你只需要回答就是。”沈琳之有时候是不明白的，堂堂城主家的公子哥居然会跟她纠缠不清，他人前玉树临风好似浊世佳公子，在她面前却毫不掩饰真面目，每每琳之问起的时候，百里总会跟她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没有必要掩饰。但是，沈琳之从来不认同这一点。
百里荀罢罢手，叹气着道：“好好，我回答就是。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追着唐紫苏？”她问。
百里荀眼中闪现过一丝错愕，狭长的眼眸中邪气妖娆：“我不追他，我只追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林青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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