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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章 ...

  •   晚上上了裘家饭庄,陆父对裘茵并不瞒着,拍桌叫陆立煌滚出来回话。裘茵亲自去叫,董燕笙见机也跟了出去。到了陆立煌所住的房间外,隔门听着喁喁人声。董燕笙拦住裘茵,叫她进去对立煌说“是大嫂有事找他”,先不提老爷子。

      她先上房后等着,没一会陆立煌出来。董燕笙劈头盖脸就说:“二弟你这是要甩我的包袱!要不是我用离婚拉他一半,屋里那些人怎么可能站你这边?现在事情快成了,你就只顾自个,别忘了简儿还叫你一声叔叔!”

      陆立煌蔑道:“大嫂,咱俩就豁牙子吃肥肉,谁也别说谁了。你不是借我逼他断了外房,你瞧得上我?你是想叫我给他一下,又不至于打趴下,没那么漂亮的事!反正我是不准备回头了,大嫂你想清楚,就算想,你也压根回不去。我哥我最清楚,他抱过简儿几回?他也不可能跟你恩恩爱爱的,从前儿也没有过不是?”

      董燕笙听得一凛,无地自容。

      “嘿嘿,这就是了,为从没有的事你不值当反悔。他是天生下来就拥有的太多,所以拿你的一片心不当个事。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也叫他尝尝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滋味。”

      董燕笙一脸黯然:“我指不上你,算了,你们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走着看吧。”

      陆立煌进来见了陆父,嬉皮笑脸,大异于前。陆父板着面孔叫他招供:“你说,当着你大嫂的面,说清楚,我不在你又惹了什么祸,好好的书为什么不回去念了?”

      陆立煌装作不明所以似的,抬头望董燕笙:“大嫂,我就是没听妈一句话回去念书,你何苦将军驾前参我一本啊?”

      真是,最喜小儿无赖,一恭维陆父开了心,董燕笙也就半真半假地附和:“那你不快跟妈讨个饶,我最听妈的,见不得你惹她生气。你不听话,爸疼妈,可不要打折你的腿?”

      秦怡就笑着看他们演戏,没到高潮上呢,高兴一会是一会吧。开饭。

      虽是家宴,风声是早放出去了的,席间就不断有人要进来敬酒。陆弼林出去向人回礼致歉,说:“家父今日才因公返家,风波劳顿,不堪应酬。今只是一家人聚聚,不便见客。在此一并谢过问候。”

      秦怡与陆父相视默笑。

      这饭吃到后半停,气氛一直轻松愉悦。陆立煌使足无赖招数,逗得人前仰后合,不过各人心中明白——这不是他。果然上尾声了,门外又有一遭人敬酒。秦怡心道“来了”。陆弼林也没有动。裘茵起身,秦怡叫住她:“立煌这回你去,凑热闹也挑个时候。”

      陆立煌借着酒劲,装疯卖傻地笑:“嘿嘿,妈您真疼我!”

      晃到门前,把门左右打个大开。他也不看人,就笑着往里迎:“请吧老几位!”

      秦怡身上早备有一支微型手枪,不知何人进来,以防万一,拿过小手袋搁在腿上。陆弼林暗暗将她拦下,挺身走了出来。两边一碰头,却是冯爷唐爷当先,带着几位老绅董,举杯进来。

      秦怡一见也是大惊,与陆父面面相觑。

      来的人都是弼林立煌的世伯辈,说话不方便。秦怡忙也握起酒杯离席,“我说今儿是哪股风吹来!”

      冯爷哈哈大笑,粗声大气地说:“你们一家跑这来偷酒喝,可不躲我们,是不是老陆?这是正给我们逮着了,看还有什么话说?”

      陆父起身连连让座。秦怡道:“罪过罪过,老哥哥,前儿打电话,我不敢劳动几位来家探望老陆,预备缓过这阵忙,我们登府道谢。今儿是碰上了,常言道,择日不如撞日,快请快请,都上座!”

      冯爷迈开大八字步就朝里走,唐爷拦他:“诶,老冯,急可不是这么个急法。”拿眼色睄着陆立煌,陆立煌只管在一旁抖腿。

      冯爷唔一声,好像方才回过味来:“急中错、急中错!谈妥了叫一个窖藏不迟,要是崩了,咱们掉头出去,当今天没进过这个门。”

      秦怡装作不解:“什么大事,至于崩?咱们祖祖辈辈相交至好,要崩,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吃亏不到外家是不是?”

      唐爷竖拇指:“这话说的是,弟妹开通。”复踅摸着道,“要说亲还是你们这一家,弼林立煌,一笔写不出两个陆来,得一碗水端平了,是不是老陆?”

      陆父云里雾里这半天,终于听出些苗头。他们这话一上来就连敲带打的,陆父没有好脾气,对陆立煌道:“立煌,这就是你躲这一天,给我预备的惊喜?”

      陆立煌正嫌他们对戏词似的,半天说不到正题儿上。“爸,嘿嘿,您承认您老了吧,说个事还得九曲十八弯的兜圈子,怕吓着您!”

      秦怡、陆弼林喝道:“立煌!”

      陆立煌看着陆弼林:“哥,不白叫你,你还真能跟我抖威风。你都停职审查,带个小娘们儿上乡下躲着去了,你也就再抖两天儿吧你!”

      陆父猛听这一茬,又是一震。

      “已经日暮西山途穷末路了,还假惺惺唱什么空城计?”陆立煌说着就掀了饭桌,眼见裘茵站在一旁,来不及挽回,碎片溅满一身。陆立煌眼内闪烁了一下,裘茵平静望着他。

      冯爷笑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正事。”

      身后有人递了一叠档子给陆立煌,陆立煌低头翻到其中一页上,当空指给他父亲看:“爸你下台,我哥停职,瞧给了多少人空子钻。人都是这么个脾气,好的时候捧你,跌下来恨不能再补你两脚。你问我哥,审查已经审了多半月,他过不过得这一关?”

      白天书房谈话,好在陆弼林已经向陆父说明他工作上的问题,陆父到此没有太吃惊。“审查资料还要移交给上方,一来一往,多几日不足为奇。”

      陆立煌一哂:“移不移不是你说了算,压一天,你多活动一天,就得天天儿往里砸钱。活动开了,上边开赦,说白了是你喂饱了下边。喂不饱,下边多拟你两项三项的罪,再递上去,不耽误他一点事。哼,我哥现在是任人鱼肉。”

      陆父咬牙环顾冯唐等,问陆立煌:“那你们又打算干什么?”

      陆立煌笑。冯爷唐爷:“取而代之!”“临阵换帅!”

      陆弼林冷冷瞧着。

      秦怡正色道:“冯爷唐爷,立煌岁数小,又在外头待了这么多年,对国内的事不清楚,他胡闹,您爷二位不能跟着犯糊涂是不是。弼林是陆家栽培了多少年,这条道走久了,说倒回来也不是今儿明儿的事,有人叫他摔跟头,也有大把人等着扶他。而有朝一日就算垮了,祸不及他人,二位在地界上还是响当当一号,日后再要扶植谁上去,我们陆家乐得借您二位的光。而眼下祸不至此不是,我一早说咱们几家祖祖辈辈水围着山山绕着水,没必要跟外头那些人一起蹚浑水。”

      又眼对眼看着陆立煌,说道:“老二,我今这话就搁在这,叫老几位,叫你爸爸你哥哥也都听听。立煌你一直以来读的是医科,借唐爷冯爷肩子上去,说句丧气话,你走不远。就看今天闹的这一起糟事,是个爱走极端的性子,娘老子就是知道,也力求一视同仁。但当年找师傅带你们,他挑,挑的还是你大哥。你当天发火摔的那件玉童子,就是你亲妈给你留的一个念想,你问你爸是不是?我平常不能多管你的事,说多了显得对你有外心,但我不是不知道,眼看你走到歪路上,你听也算,不听也算,是当妈的给你提个醒儿。”

      一番话令众人思索,陆立煌显然也被幼年玩具的真相击中,困惑地望着陆父。

      陆立煌陡然笑出声来:“妈,说一千道一万,敢情您还是不了解我。我要什么名呀利的?我回美国去开处方不也一样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一句您说的是,我偏激爱走极端,我九岁上就自己上外头单过,从此饭都没吃过家里一口,我这个人到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爸,您说?”

      陆父哑然。

      秦怡笑道:“老几位您听明白没有?他这不是小孩子治气是什么?”

      陆立煌看了一眼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也不用问他们。”

      秦怡一副了然。冯爷道:“你小子这话不仗义,我们推谁上去,倒了不是叫他为自个的私事。”

      陆立煌笑:“我大哥不是也自身难保了?他以离婚为由,把名下资产大多转给了董燕笙。除这,他眼下在兰溪还有一处大宅。这内幕递送上去,可就不是屯兵自重,妨害地方这些可虚可实的罪名了!”

      唐爷愤然摔掉酒杯:“老冯,这么说咱们神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了?”

      冯爷:“陆小二,你小子够阴的!”随即也把酒杯一摔。

      他们随从的人多,见冯唐依次发出讯号,便纷纷摔杯,做好武斗的准备。陆父见势气到青筋横暴:“老哥俩,我老陆几十年不用兵,你们这是逼我往自个弟兄头上开荤!”

      冯爷指着陆立煌,笑道:“老陆你说白了还是护犊子,从北边的调查组下来,我们为他糟了多少银子,他今儿说了实话要当搅屎棍,我们算白扔,替你管教管教儿子!”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这一说又透出调查组一事,陆父想他们暗中谋划良久,登时火起。秦怡看箭在弦上无可挽回,但老陆才解禁回家,再与冯唐冲突,这是断自己后路。正是劝解不下,只听凭空一声枪响,秦怡大骇,以为自己的包内走火,再一看,却是陆弼林举臂对着当空。

      唐爷愣怔过半晌,哇啦啦叫开:“这是干什么,就动起枪来了?!”一面抱头已躲得老远。

      陆父暗暗解气,冯爷反笑道:“嗬嗬,倒都是硬茬。老陆,拼硬你看我老冯怕不怕?”

      一言既出,忽见陆弼林将枪远远甩在地上,唐爷愕然,冯爷疑窦大生。陆弼林说道:“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们几家世代鱼水之谊,希望不要断送在我们小一辈手上。立煌刚才也不过几句气话,希望诸位叔伯不要计较,日后立煌上任,还要倚仗列位抬举。”

      秦怡大惊失色:“弼林——”

      冯爷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陆立煌森森地笑道:“您二位可是要对我动刀子了,我哥能不点头?”对陆弼林道,“哥,还是你疼我。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你送佛送到西,请爸把字签了吧!”

      陆父一早听见,大为切齿,把手杖猛地掷过来,陆立煌偏头一躲,故意道:“爸,用不用再替您讲讲戏,怕您没看明白!”

      陆父情知上当,他们用的是一招苦肉计。适才冯唐要对陆立煌动手,陆父后悔个性冲动,没有再忍耐片刻。他当初一早把陆立煌送出国,是为怕他才没了生母,天天见面叫秦怡“大妈”,感情上受不了。再者,国内派系争斗愈演愈烈,弼林已经走了他的老路,可以说回不了头,他总想叫小儿子活的潇洒超脱些。从他心里讲,这是偏爱,但立煌悟不到自己一番苦心。如今亲生骨肉刀兵相见,弼林也受牵连——悔之晚矣。

      唐爷叫人拿签字簿给老陆:“签吧,北边还有一票人在望你的风,你签了,他们也利索。别再叫孩子们费事。”

      陆父不由地看陆弼林,陆弼林会意:“签吧,爸,我这没事。”

      冯爷连拍陆弼林肩膀,看他身边站着董燕笙。董燕笙因想陆立煌这下得偿所愿,以后更不会管她的事,不免向冯爷瞪了一眼。冯爷不料有他,亦真亦假地道:“好儿佳妇。”

      秦怡更觉心内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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