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顾枨歌

5、命该

　　回到园子里的时候，时间已近晌午了。
　　刚进大堂，我就看见了公子。他静静的坐在大堂中央，合着眼，就像睡着了一般的安静。他的身旁，一边站着的是小乙，另一边是园子里的妈妈。
　　我跪下身去行礼。
　　小乙轻唤了声“公子”。可是公子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的安静。小乙不敢再打扰公子的清净。而妈妈更是不敢。所以，我只能跪着。园子里的姑娘们站大堂的外围，看着这有趣的阵势。可是，偌大的地方，如此多的人，却安静的令人害怕。
　　好久，好久。
　　“小乙，”公子叫着小乙，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回来吧。”
　　“是，公子。”小乙接了公子的指令却不离开，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我，咬了咬有些干裂的嘴唇，开了口，“公子，雪雁姑娘她……”
　　“小乙！”公子狠狠地打断了小乙的求情，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我，话却是对着小乙说的，“……快去。”
　　小乙欲言又止，可是他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些怜悯的看了看我，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我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公子，一如公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
　　就这样，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所有的弟兄都回来了，站在靠门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又什么好生气的呢？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而又不知死活的小小飞蛾啊！再多，也不过是你手下的棋子罢了。
　　何必在乎，何必在乎……
　　可看着他愈加清瘦的脸庞，我的心却疼的抽搐起来，就连膝下的麻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公子啊公子，你为什么不再残忍一些，也许那样，你与我都会好过许多。
　　“玉娘，送姑娘回房休息。”
　　妈妈得了令，赶忙答应，上前将已经站不起来的我扶起。
　　而他，则自己转着轮椅一点一点的离开，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生命。我有些渴望，我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哪怕只是背影。可是我知道，我抓不住的，就算抓住了，又能怎样啊……
　　公子……公子……

　　回了房间，妈妈一边唤来了老妈子为我按摩，一边在我的耳边说教着。
　　她说，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出了门连声招呼都不打。
　　她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心，害公子担心了好久。
　　她说，你怎么可以如此不懂事，如果今夜你不归，她们该怎么办……
　　妈妈说了好多好多，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不停的回想着他那双总是像湖水一般的双眼，似浅却深的将我溺毙。

　　午饭是在房里用的，只是我没想到送饭来的会是小乙。
　　午饭太丰盛了，长这么大，我只看见达官贵人宴客的时候，才会弄得如此丰盛。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是没有资格享用的。但是如今，我有了资格，却没了胃口。
　　“姑娘，这是公子特意吩咐过为您准备的。”
　　我看了看小乙，又看了看一桌子的美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却连筷子都不想拿。小乙并没有走的打算，而是站在桌旁，像监视我一样，静静看着我。即使如此，我依旧只是盯着一桌子的好菜发呆，不去碰任何一个东西。
　　“姑娘……您别这样。公子，公子……只是……”
　　“小乙！”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小乙笑笑，可是啊可是……你又怎么会懂呢？即使你什么都知道啊！“小乙，公子让你来，难道只是让你来送饭这么简单吗？”
　　“姑娘……”
　　我的眼睛看着小乙，可是我的余光却瞥向他身后的那扇微微开启的窗棂，那仿若不经意掠过得一抹背影竟是那样的令人移不开眼。我狠狠的抓紧双手，令指甲钳进了肉里。直到那一抹背影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才松开了双手，低下头，看着掌心惨白惨白的两排小月牙，不由得勾起嘴角，傻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