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启航篇》翎星散落

20、Death.20

　　德赛维亚的专用舰艇缓缓驶入航空港，先行返港的军士们已经整齐地排列好队伍在外等候。

　　威尔·艾尔索普上校领着狄斯穿过人群，站在队伍最前方，然后便看见舰艇传送带上出现了警备队的影子。

　　在警备队做好警戒后，德赛维亚才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背光而下的金发男人的面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可不知为何狄斯却看清了他脸上意气风发的神色，就传输带上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狄斯却觉得格外的长，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的声音。

　　刚刚察觉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强势的男人，之前又相互吵了一架，再见面时两人只是相互对视着，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调整了一下情绪，狄斯刚想开口恭祝德赛维亚凯旋而归，一双手突然捏着他的下颔，就连呼吸也被人堵住了。

　　狄斯黑色的瞳孔渐渐放大，他有些不可置信，除非他主动勾引，德赛维亚从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情。

　　毫无防备的狄斯被当众袭击，不到片刻就喘息着搂住德赛维亚的腰，寻求支柱。

　　嘴唇被放开，德赛维亚顺着狄斯的脸颊吻到耳根、颈项，然后握着狄斯衣领前的十字架，在上面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元帅阁下……”狄斯双颊绯红，呢喃道。

　　“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你还满意吗，小羊羔先生？”德赛维亚温热的呼吸喷在狄斯耳畔，难得温和的说道。

　　上次看直播时他就很想这么亲吻一下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胸前的十字架，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感觉十分美妙。

　　狄斯心中一动，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欣悦道：“恭喜元帅阁下如愿以偿，帝国军凯旋而归。”

　　“吾与帝国同在。”威尔·艾尔索普上校率先反应过来，行军礼道。

　　“吾与帝国同在。”其他军士也纷纷行礼道。

　　德赛维亚简单的说了几句激励的话，然后就搂着狄斯离开了。

　　回到政府办公楼后，德赛维亚与其属臣们要开重要的军事会议，狄斯不想参加，出言推拒掉了。

　　此时狄斯正坐在走廊的长凳上，静静的凝视着花园里的景色。来来往往的军官们匆匆而过，警备队和侍从们远远的守候着，让他们的上司清静一会儿。

　　方才悸动的心情还遗留在身体内，狄斯从来没有为同一件事反复思虑、犹豫不决过，他已经被德赛维亚所迷惑了，那个男人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呢？

　　“在想什么？”德赛维亚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出神的狄斯，他坐在狄斯身边，将他揽入自己怀里。

　　“这么快？”狄斯从发呆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惊讶的问道。

　　“侍从官说你已经在这坐了三个小时。”德赛维亚微微蹙眉，怀中的小羊羔还是那么喜欢发呆吗？

　　“已经这么久了吗？对不起，完全没有注意到。”狄斯抱歉道，他这次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时间在他出神之时流逝得那么快，转眼就三个小时了。

　　“在想什么？”德赛维亚再次问道，表明他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

　　清风拂过两人的面颊，树上传来沙沙的声音，狄斯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握住德赛维亚那双微冷的手掌，低声道：“创世主赐予危难考验我们的意志，又将我们从苦难中解救，不是自相矛盾吗？”

　　德赛维亚自信又沉稳地说道：“这个星系就是如此的矛盾，尝试挣脱未必能获得解救，但如果你不试图去做任何改变，只会陷入更深的矛盾之中，以此循环反复。”

　　“改变有好有坏，它未必会朝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狄斯将头靠在德赛维亚的肩头，眉梢眼角皆是疲意。

　　“只要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然能引导它走向你所期待的地方。”德赛维亚微带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狄斯的脊背，勾住那长及腰际的黑发在指间把玩。

　　时光悠闲而充裕，德赛维亚很享受被人依赖着的感觉，就算不在处理公务也不会觉得无聊。

　　从德赛维亚手中扯回自己备受折磨的头发，狄斯低声笑道：“‘德赛维亚’式的回答？元帅阁下，若谁都能与您一般，这星系早就毁灭了。”

　　德赛维亚俯首，与狄斯的视线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激荡的暗流正在涌动着。

　　“元帅阁下，之前是我任性了，我不该顶撞你的。”狄斯抬起一只手捂住德赛维亚的眼睛，他无法与他对视时说出示弱的话。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德赛维亚脸上勾起一丝笑容，最终还是他压服了他。

　　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明白，在权势的压迫下单方面的一退再退所造就的结果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人都是有底线的，狄斯·威廉森为自己所设置的底线其实比平常人更高些，但他面对德赛维亚时总会不自觉的将底线降得低点。而一旦压抑的太久，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的。

　　狄斯打了个哈欠，揉揉有些疲累的双眼，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所要走的路，还很遥远。

　　细小的灰尘颗粒不知疲倦的随风舞动着，走廊上的光线不知何时被人调暗了，只见两抹相互依偎的身影。

　　舰队凯旋而归，按例当晚是要举办庆功宴会的，芬妮内政官制定的行程表里特别注明了这项日程，否则狄斯完全可以一日来回而非两日来回。

　　战争胜利的喜悦只呈现在街区的装饰上，路上行走的人们的神色依旧是那般麻木与迷茫，空气里弥漫着依旧是那股腐朽的味道。

　　“战争无法改变什么，这个行星上的人即使暂时逃过了战火，但他们也早已被战争毁灭了。从他们迷茫呆滞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任何对未来的期望。”狄斯透过车窗看见几位老人缩在街道的角落里发着抖，店铺零星的开着，毫无繁华之气。

　　“这是愚蠢的当政者所招致的必然结果，因为私欲就连国土也丢失了的男人，在他治下的民众的生活可见一斑。”德赛维亚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狄斯赞同的回道：“这种愚蠢的当政者存在本身最大的意义就是为元帅阁下您的霸业做垫脚石的吧。”

　　德赛维亚不置可否。

　　车队很快行驶到宴会厅，军官和媒体们已经等候已久了。

　　无需要特别声明，只要德赛维亚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必将随之而动。

　　狄斯尾随其后，面对着众人的打量，露出一副平淡的神色。作为元帅公开的情人，他早已熟悉各种审视的目光。

　　庆功宴与平日的交际宴并无不同，狄斯陪同德赛维亚交际到晚上零点要去休息室暂作休憩，之后是军士们欢畅的“娱乐时间”，狄斯的身份不适合参加。

　　不过狄斯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去会客室接见弗瑞·安德烈少将。

　　第十一舰队在这次任务后就要跟随德赛维亚返回首都了，狄斯今后大概也不会再回战囚管理所工作，经此一别再次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弗瑞·安德烈作为狄斯曾经的警备队长，有必要来向曾经的长官告别。

　　“威廉森总督阁下，我弗瑞·安德烈多谢您之前对我的照顾，今后我不能随侍在您的身边，请您自己多保重。”弗瑞·安德烈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来，双手递到狄斯面前，这是德拉奈斯国卸职时的礼仪。

　　“安德烈少将，您是帝国的英才，望您今后能为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狄斯略微顿了顿，拇指轻抚着正冒着热气的杯子，透明的液体里倒映着自己略显不舍神色的脸庞。

　　弗瑞·安德烈也感伤的说道：“谨遵教诲。”

　　“第十一舰队不同于帝国的其他舰队，成员庞大复杂，难以掌控，就整体来说水平一般，个人作战能力却高低不平，是个极为烫手的舰队。战求管理所的审核人员不可能精准的鉴别出每个人的忠诚心，舰队里的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目的，就连敌国安插了多少间谍也是不可查之事。故而舰队行事若稍有差池，你的性命恐怕也会赔在里面。”狄斯抿了抿唇，突然严肃的说道，“所幸舰队的主要成员身份皆曾是战囚，你出身平民比较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可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特别是要加强行动时的保密性和警惕性。另外，你作为第十一舰队的总指挥官，和其他贵族军官交际时多容忍些，不过若是贵族军官们欺人太甚，你可以找元帅阁下为你们做主。”

　　“威廉森总督阁下……”弗瑞·安德烈感激的喊了一声，尾音拖得稍微长了些，然后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好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是这次庆功宴的功臣，且去外面玩乐吧。”狄斯示意霍格林·布鲁巴克接过佩剑，请弗瑞·安德烈出去。

　　弗瑞·安德烈再感谢一次才跟随侍从官离开，自此属于他的旅程正式启航了。

　　“你似乎有话要说？”狄斯的目光凝聚在前方的某一点，许久后才轻叹道，霍格林·布鲁巴克注视着他的目光难以忽视。

　　“恕我直言，威廉森总督阁下您就像是人形踏脚石一般。”霍格林·布鲁巴克的话十分直接，换做是别的贵族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发怒，狄斯却是无所谓的。

　　“哦？”狄斯端起杯子喝了口，疑惑的反问道。

　　“且不谈林恩侍从官与兰德萨拉内政官，安德烈少将当年因为您的原因使得元帅阁下关注了他，以平民之资竟在短短三年内晋升到少将军衔，独领一支舰队。这其中或许有元帅阁下本身的意愿，但在外人看来皆是因为您是元帅阁下情人的缘故。而卡米尔少校今日虽只是少校军衔，但已能带领一支舰队出征，等威廉森总督阁下您任期到时恐怕接任者就是卡米尔少校吧。除了卡米尔少校阁下本身家族的势力外，他无疑也是经由您才得到一展才能的机会。”霍格林·布鲁巴克习惯性的推了推他的眼镜，“恐怕不止我发现了这点，今后前来攀附的贵族们只会越来越多。”

　　狄斯深思片刻，戏谑道：“霍格林，你也想借由我获得晋升的机会吗？”

　　“很遗憾，威廉森总督阁下，比起愚蠢的上司我宁愿永远侍奉在您左右。”霍格林·布鲁巴克真诚的说道，他的上司很有趣，跟着他的话应该能遇到许多特别的事情吧。

　　今日帝国的胜利，并不只是帝国的新起点，更是许多人的新起点，他们的命运都将会在今天重新起航。

　　晚上三点，庆功会尚未结束，正在花园里散步的狄斯能隐隐能听见喧哗的高呼声。

　　狄斯走到喷水池前，向天空喷撒的水珠随着西风零散的打在身上，有些冰凉的感觉。

　　此地像是被创世主抛弃了的时间盒子，画面永久的定格在狄斯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温和的笑容上。

　　他虽然不是舰队的总指挥官，也不是帝国的统帅，但他同样需要作出决定。

　　关于爱与不爱，忠诚或者背叛，留下或者离开，然后不再迷茫的坚持向前走，完成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

　　狄斯冷静的将这几年的事情慢慢分析了一遍，再次进行彻底的自我评估与评价德赛维亚，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狄。”德赛维亚稍显低沉的声音在狄斯耳畔响起，如醇厚的酒液在他心底里滑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元帅阁下。”狄斯转身低喊道，然后郑重的在他面前半跪了下去，握着他披风的下摆贴到嘴边。

　　虽然狄斯的动作很突然，德赛维亚的面色仍丝毫不变，只是深深的凝视着狄斯略显苍白的脸庞。

　　狄斯缓慢而坚定的发誓道：“我狄斯·威廉森在此对着星际发誓，今生将永远效忠于德赛维亚·科瑞斯特尔，绝不背叛。”

　　深邃的星际为他们作见证，此生的牵绊就由此开始，今后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他们皆不曾真正远离过对方，亦不曾背叛……